沈嫺仰了仰下巴,隨着外面熹微的火光而撞進了他的眼眸裏。
他一點點沉了下來,字字繞耳,低沉纏綿,“我心裏住着的魔鬼,一天天長大,並且叫囂着,要把你霸佔。”
那時她竟也覺得他的話繞着心間,極爲輾轉動人。
蘇折微涼的髮絲滑落在了她的臉頰上,她顫了顫眼神,看着蘇折緩緩俯下頭來。
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脣上,然後輕輕吻住。
沈嫺感覺到,心裏狂跳着,悸動到有些疼痛,說不出是舒服還是難受。
大約那就是心動。
他的呼吸這麼近,他就離得這麼近。
不如上次那樣蜻蜓點水,也沒有一發不可收拾。而是知進退地淺嘗輒止,略略撤離,不知饜足,然後又吻了上去。
反反覆覆,如此溫柔。
沈嫺睜着眼,依稀看見簾帳的縫隙間,有穿着盔甲的士兵整整齊齊地從營帳前路過。
時間悠悠在她眼前放慢了腳步。
那清晰的觸碰被她敏感的感官放大無數倍,交纏的呼吸在耳邊響起,她所沉浸着的,滿滿都是他的氣息。
她正被蘇折親吻着。
原來這樣的吻,可以讓她的每一寸骨頭,都在他的溫柔裏酥掉。
後來,她聲若蚊吟地低喃,“蘇折……不要這樣了……這裏是夜梁的軍營……”
不能再這樣了……她感覺自己就像那斑駁的城牆,正一段一段地坍塌、崩潰。而後露出她毫不能抵抗蘇折這柔情的本來模樣。
這樣的她,是毫無防禦的、真心摯誠的。導致她內心的柔軟,毫無保留地全部呈現在蘇折的面前。
可是蘇折在這夜裏吻她,他們倆都冒着極大的風險。
如若突然有人發現了看見了,那將無法估量。
蘇折鬆了鬆她,不經意間呼吸有些亂,深深淺淺,嗓音誘人低啞:“不好意思,我沒剋制住。”
沈嫺胸口起伏,亦是有些凌亂,有些窒息。
隨着蘇折起身,她臉邊微涼的髮絲也跟着擡了擡,與她鬢邊的長髮拉開了距離。
她張了張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流光水潤地把他看着。
蘇折忽而擡手,覆在了她的眼上,輕輕道:“阿嫺,不要這樣看我。”
她好像看見,蘇折動情了。
不看也好,她索性閉着眼。有他的手擋在眼前,這樣蘇折便也看不見她。
看不見她寸寸敗退的沉陷和情難自抑。
兩人都在極力地平息,安靜的空間裏都是隱隱錯亂纏綿的呼吸。
沈嫺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過去的,或許是在夜露悄然鋪陳下來的時候,亦或是在黎明的天色微微亮的時候。
安靜的軍營裏開始慢慢地甦醒,排兵佈陣、燒火做飯。
約摸這營帳離火頭軍那邊不遠,因而有一股淡淡的柴火煙味在清晨裏鑽進了營帳裏。
沈嫺醒來時,還恍惚有種山外人家的錯覺。
沈嫺從牀上坐起來時,蘇折也醒了。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一時相顧無言。沈嫺眼神有些漂浮不定,耳朵莫名其妙地呈出淡淡的粉紅。
不等蘇折說上一句話,她飛快地下牀,撈了衣架子上的馬甲穿在身上,徑直就出了營帳,道:“我先出去了,你,你自己先收拾一下。”
沈嫺走後,蘇折獨自在帳裏曲腿坐着,他睡了一晚醒來,衣裳整齊,髮髻也不怎麼凌亂,好像沒有什麼要收拾的。
蘇折手撐着額頭,大概唯一需要收拾的就是遏制不住洶涌出來的心情。
他眉目惺忪,閉着眼沉吟了一會兒。嘴角隱隱上揚了起來。
等到蘇折出去時,沈嫺已經着士兵打來清水洗漱一番,整個人神清氣爽。
蘇折掬水洗臉醒神時,沈嫺便在旁邊舒展一下手腳,擡頭望着天邊的萬丈霞光,雙眼被淬得緋豔如琉璃。
她深呼吸,已然調整好情緒淡定道:“昨晚睡糊塗了,你呢?”
蘇折側頭看了看她,挑脣笑了笑,“嗯,我也睡糊塗了。”
沈嫺面癱地抽了抽眼皮:“你最好不要用這種意味深長的表情和語氣說話,會讓人感覺有歧義。”
蘇折淡淡捋了捋袖擺,看似心情不錯的樣子,輕聲細語道:“好,那我嚴肅點。”
後來夜梁大將軍請他倆去將軍營帳裏一同用早飯。
大將軍知道昨天晚上火頭軍送去的飯菜蘇折和沈嫺是一口沒動,今早要是再送一次,他們也不一定能放心地喫。
好歹也是大楚來的使臣和公主,總不能讓他們餓着肚子去面見夜梁皇上吧。
於是大將軍叫上兩人一起用早飯,大家喫的喝的都一樣,也能讓兩人放心地食用。
蘇折知道沈嫺昨夜裏就已經餓了,他現在再想起昨夜裏她伏在他耳邊說餓時,聲音裏帶着溫軟和兩分可憐,心裏怎麼捨得,還是讓她喫飽了比較有精神。
早飯是清淡白粥加饅頭,再配兩碟鹹菜,對於沈嫺來說已經足夠了。
早飯過後,夜梁大將軍佈置好了軍中事務,隨後親自護送蘇折和沈嫺啓程。
柳千鶴行兇未遂,做爲罪臣,當然也要押解回城。
聽說昨天晚上他被抓起來以後試圖逃跑,於是今日大將軍便用結實穩固的木牢把他關起來。
在啓程時,沈嫺勘勘從木牢旁經過,多看了柳千鶴兩眼。
在她尚且模糊的印象裏,對這張臉還有些陌生。
沈嫺道:“原來你就是柳千鶴。”
柳千鶴眼神陰冷,看看沈嫺,又看看蘇折,忽而狠笑道:“但願有一天,你們別落到像我這樣的下場。亡國賊狗,有什麼資格看別人熱鬧!”
沈嫺勾脣笑了笑,道:“誰有空看你熱鬧,在這之前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不過眉嫵倒是想念你得緊。”
柳千鶴表情一變,眼神剜着沈嫺道:“你敢動她,我絕不會放過你!”
“你放心,她暫時除了瘋瘋癲癲的,其餘一切都好。我還等着看你們兄妹團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