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千秋我爲凰 >第267章 她也會有溫柔似水的一面
    後來有一道清淺溫寧的聲音跟她說,她是公主,本就應該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只有那些生來卑微的人,才試圖要求平等。

    與她說話的人,好像是學堂裏的老師,有好像是與她朝夕相伴的另一個人。

    他說的話就是有一種與生俱來安定的力量,能夠讓她漸漸放下。

    眨眼間,世界彷彿天翻地覆了一遭。

    傍晚被血色籠罩得發紅。

    到處都是哭喊,到處都是一個個倒下的人。她躲在角落裏,身上沾滿血污,害怕得哆嗦。

    手裏抱着一個她最喜愛的木偶,上面雕刻的依稀是她年輕的模樣。

    木偶沒抱穩,落在了血泊中,她從血裏撿起來,在華貴的宮衣上用力地擦拭。

    她又看見了曾經的陽光少年。只可惜少年身上已經沒有那麼幹淨的陽光了。

    他長高了,浴血歸來,滿身殺伐。

    有人從後面把她推向他,依然在她耳邊安定而低沉地說道:“阿嫺,去他身邊,只有他能讓你活着。你必須要,好好活着。”

    他是良將功臣,而她是亡國公主。

    身後人人道她該殺,以永絕後患。可是他那時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狼狽的樣子,手裏的劍終是沒有落下去。

    他說,“不過是個公主,留她一命可顯皇上仁慈,令天下人心悅誠服。”

    沈嫺猛地睜開了雙眼。

    眼裏彷彿還殘留着那個傍晚裏如霧一樣永散不開的血光。

    心裏一陣一陣地銳跳着。

    她意識有些混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也忘了身邊有些什麼人。

    她只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用力地抱着蘇折的腰。

    她確實做噩夢了。

    以前夢到的都是些朦朦朧朧的血腥,而這一次是清清楚楚。

    她知道,那些都是曾經發生在沈嫺身上真實的事。

    她那時還小,她無法全部承受。所以後來變得瘋癲癡傻。

    夢裏站在她背後的人,有一道和蘇折這樣安定又好聽的聲音。

    “是你嗎?”沈嫺魂不守舍地喃喃道。

    “什麼?”

    “一直站在我身後的人,是你嗎?”她擡起頭,迷茫地看着蘇折,“是不是那時也像現在這樣,只要我擡頭或者是回頭,就能把你看得清清楚楚?”

    她眼眶發紅。

    蘇折神色深晦,手指拂過她額上的細汗,道:“果然是做噩夢了。”

    沈嫺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點點頭,“對,做了個噩夢。”

    她夢到了秦如涼,夢到了柳千雪,卻唯獨沒有夢到蘇折。

    她只能聽見那極似他的聲音,永遠都那麼鎮定,沒有一絲慌亂。

    沈嫺忘了秦如涼就在隔壁,她只想用力地抱緊蘇折。

    許久以後才平靜下來,沈嫺低低呢喃:“蘇折,好餓。”

    秦如涼頭髮下的雙眼發怔。

    他第一次看見沈嫺如此依戀地抱着一個人。

    她的說話聲,帶着溫柔和撒嬌的意味,那是秦如涼以前從未聽見過的。

    在這之前,他幾乎不能想象,沈嫺也終將會依靠在一個男人懷中,說着輕聲軟語的話。

    只是那個男人永遠都不可能是他。

    在他面前,沈嫺永遠都是勇敢堅強的。

    並不是因爲她不需要保護,而是她單單不需要秦如涼的保護。

    在很早以前他就喪失了保護她的資格,他甚至都沒有發現,再堅強的女人,也會做噩夢,需要人安慰,也有溫柔似水的一面。

    蘇折道:“可我也沒有東西給你喫,要不你再咬我兩口,會不會好點。”

    沈嫺緩過勁,失笑,不客氣地撈起蘇折的衣袖,便在他手上咬了兩口。

    等她徹底平靜,才反應過來,他們現在還在牢裏,而秦如涼就在隔壁。

    不到兩天,夜梁皇帝就收到了北夏來的信。待他打開信件看後,神色變得有種微妙的嚴肅。

    夜梁與北夏相去甚遠,也不是友好國,不會無緣無故來信。

    眼下與北夏唯一扯得上關係的,就只有靜嫺公主。

    沈嫺還沒等夜梁皇帝一怒之下逮着她和蘇折去灑血振奮三軍呢,行宮裏的宮人便親自來接沈嫺出去。

    沈嫺頓時就明白蘇折話裏那個“等”字的含義所在。

    見宮人恭恭敬敬,又得知宮人只是來接沈嫺一個人出牢的,沈嫺反而不着急了。

    她氣定神閒地坐在蘇折身邊,道:“我這一出去,我的使臣什麼時候能出去?”

    宮人道:“皇上只命奴才接靜嫺公主一人出去,其餘的還要等皇上安排。”

    沈嫺道:“我與使臣是共榮辱的,要出去我們便一起出去,他不出去我便也不出去。”

    宮人爲難了,幾次來接沈嫺,都無終而返。

    最終只有上報給夜梁皇帝,皇帝一陣生氣,道:“還登鼻子上眼了!”

    無奈,一直捱到了晚上,見沈嫺始終堅持,夜梁皇帝才勉強同意把蘇折也一併帶出來。

    兩人在牢裏餓了兩天,出來以後當然要先沐浴更衣,再喫飯,然後纔去面見皇帝。

    皇帝直接了當道:“靜嫺公主遠來是客,這次和談本不應該把公主牽扯其中。明日朕就送公主回大楚的邊境去。”

    “這麼着急?”沈嫺悠悠道,“那使臣呢?”

    夜梁皇帝冷冷看了蘇折一眼,道:“大楚壓根沒誠心和談,竟拿三座城池就妄想敷衍朕。朕當然要在兩軍對陣時讓這大楚的使臣血灑陣前。”

    沈嫺道:“哦,那他不走,我也不走了。”

    皇帝眯了眯眼,“你說什麼?朕給你一條活路,你要拒絕?”

    沈嫺笑了笑,道:“對,我拒絕。陛下要讓他血灑陣前,靜嫺也當和他共進退,不然回到大楚以後,還讓人誤以爲靜嫺是貪生怕死之人。”

    皇帝氣得夠嗆,“到了我夜梁,是死是活這可由不得你!”

    明日就是強行把她押也要押回大楚去。

    沈嫺不慌不忙道:“陛下要是對我用強,那我便當場自盡,死也要死在夜梁的土地上。”

    夜梁皇帝一時噎住,發現他現在完全處於被動局面。

    沈嫺是料準了他不敢拿她怎樣。

    不然也不會幾次三番派人去牢中接她,更不會應允她把蘇折一併放出來。

    皇帝對她這般特殊,很有可能是來自於她的身世。

    如若北夏真的肯插手此事,那她和蘇折就勝券在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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