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千秋我爲凰 >第407章 來不及多看他一眼
    蘇折家中沒有任何,除了一些字畫書本,書房裏找不出一封多餘的可以定他罪的信件。

    蘇折家中的奴僕也一併被抓了起來,送進大理寺的天牢裏。

    當時他被賀放下令押起來時,一身白衣,黑髮如墨,依然兩袖清風、與世無爭。

    賀放甚至試圖想從他臉上找到一絲東窗事發的慌亂表情,都不曾。

    他眉目清然似入畫,打七零八落的家門前走過,衣角潔白如霜。

    這樣的人,實在完好得有些不真實。彷彿不該來這一趟污濁人間。

    從蘇折的家到大理寺途中,要穿過幾條街。

    一隊官兵押着人走在街上,難免要引來街上行人的駐足圍觀。

    百姓們指指點點,不知道這又是哪戶人家落了罪。

    賀放騎着高頭大馬,走在最前面。他臉上的表情,活像一隻鬥志昂揚的公雞,隨時準備大幹一場的樣子。

    沈嫺在首飾鋪子裏很認真地挑選首飾,那些首飾琳琅滿目、大多精美華貴,她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有的樣式拿在手裏多摸了兩下,掌櫃的以爲她喜歡便請她試戴。

    遂沈嫺側身倚着櫃檯,面向門口,由秦如涼把她多看了兩眼的髮簪釵環往她發間嘗試。

    首飾鋪外面的街道,是通往大理寺的必經之路。

    沈嫺定定地看着,看着行人駐足,看着他們抻長了脖子往一邊觀望。她也聽到了從他們口中溢出的“好像是大學士”之類的話語。

    沈嫺手扶着櫃檯,指甲泛白。

    她眼睜睜地看着,賀放騎在馬上,趾高氣昂地從門前經過。

    一隊官兵整齊羅列,後面押着一些人,有蘇折家中的管家,還有幾個僕人。

    蘇折走在中間,勘勘出現在首飾鋪的門框裏時,像一幅躍入眼簾的畫。

    他容色淡淡,雪衣墨發,修長的眉目微垂,眸中清然之色如與天地浩然同歸,驚不起絲毫波瀾。

    他總是這樣,無論何時何地,都依然保持着一種別人無法企及的寧淡的風度。哪怕他即將去的是大牢,可能這一去就難以再脫身。

    沈嫺來不及多看他一眼,他就一點點從門框間消失。

    不知道他可有發現自己,沈嫺想,大概是沒有的。

    沒有看見也好,這樣蘇折就不會像她這樣受着煎熬。

    明明他就在眼前,只要她移步到門口去,就能與他打個招呼,亦或是說兩句話。

    明明他就要被抓走,吉凶難測,只要她蠻橫地衝出去,不準賀放把他押走,就可以不讓他進大理寺那種地方。就算要進去,她也多想,陪着他一起進去。

    可是她不能,她偏偏還要忍着!

    她不能上前去與他說話,不能去阻攔賀放把他抓走。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以這樣的方式招搖過市,被人議論。

    可是蘇折,怎麼能被這麼對待。他賀放,膽大包天敢抄他的家,敢抓他過市,他也配?!

    隊伍都走過首飾鋪前很長的距離了。

    秦如涼出聲問:“我給你戴的這支步搖好看嗎?”

    沈嫺回過神,放在櫃檯上的手指一鬆,泛白的指甲又恢復了紅潤,她往銅鏡裏看了一眼,淡淡道:“很好。”

    最後她就選了這支十分簡單的步搖,離開了首飾鋪。

    青天白日,沈嫺站在街上,眯了眯眼。

    想起那夜她與蘇折說過的話,她會努力向他靠近。

    她努力學習,再沒懈怠,學習兵法國策,學習怎麼玩弄權術,學習怎麼陷於漩渦暗流而獨善其身,甚至於學習往後怎麼司天下之職。

    如若最後蘇折看不見,那麼這一切意義何在呢?

    不,最後他一定能看得見。

    秦如涼問:“現在要回去了嗎?”

    沈嫺道:“難得身子好些以後,能出來逛逛。不如陪我多走走。”

    秦如涼沒多言,一直陪着她走在長街上。

    他們走得緩慢,也一直甩不掉身後跟着的眼線。沈嫺現在又活回來了,雖說將軍府裏沒有了眼線,但她只要一出府,一舉一動又豈會不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不過沈嫺無所在意,在街上走走逛逛,買了少許東西,都交由玉硯拿着。

    沈嫺問:“陽春河邊的船隻還在嗎?”

    玉硯應道:“還在的,今年大半年的時間都停泊在河岸,供遊人登船消遣。公主現下要去那邊逛逛嗎?”

    “是有很久沒去了。”

    陽春河邊的楊柳岸上,柳枝兒早已經掉光了葉子,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條,深入到清寒的水中,依稀蕭條。

    只不過水上泊着的一艘大船,卻毫無蕭條之色。

    船上喫喝玩樂的場所一應俱全。登船下船的遊人,一直沒斷過。

    沈嫺和秦如涼一起,玉硯跟在後邊,不緊不慢地上了船。

    見她輕車熟路,秦如涼道:“你何時對這樣的地方如此熟悉。”

    沈嫺道:“以前常來。”

    只不過那還是連青舟在的時候。這條船還是她和連青舟一起安頓的,還有了今日的繁華,成爲京中富家紈絝子弟的一大去處。

    現在連青舟不知去了什麼地方,她身爲老闆之一,也早該來看看。

    船上游人較多,而且一間間鋪子捱得緊湊,吆喝聲不斷,在船上逛起來也比在街上擁擠幾分,這樣反而給這寒冬增添幾分熱火朝天的氛圍。

    秦如涼身形高大,即使在人羣裏也十分顯眼。

    身後那些眼線,因爲人多,下意識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高挑出頭的秦如涼身上。只要盯着他,就等於是盯着沈嫺。

    沈嫺若無其事地與秦如涼道:“我們都分開走吧,你目標顯眼,容易吸引他們。兩炷香的時間後,在劉一卦的攤位前聚攏。”

    這船上也分上中下三等消費水平。

    劉一卦的攤位是算命的,處於遊人最多的下層。沈嫺和秦如涼、玉硯分開走後,對這船上熟悉得很,穿過幾道暗門,便成功地甩掉了身後的眼線,直接去到最底層劉一卦的攤鋪前。

    他攤鋪裏的生意比以前在大街上的時候可好多了。這裏人多,容易搞點小動作,再忽悠幾句,便能把客人引到他攤鋪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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