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山……”她輕輕說了一句,便在桃花籠中睡着了。
降大滔也感覺到了沉睡之意,他沒有看到幻境,可是依舊眼皮子不住打轉,最後與柳鳯芝一同睡去。
這一睡,竟睡了一個日夜。
當降大滔迷迷糊糊睜開眼的時候,他的眼中,緩緩出現了一抹雪白,這雪白不亮,十分柔和,桃花鮮豔,遮不住這雪白中的一豎朱丹痕,同樣,也遮不住那道沉凝而內斂的妖氣。
白虎不知何時,站在降大滔的身旁,三丈高的她,似乎也打不破這桃花籠,只能在裏面轉悠,不時對着桃花籠外發出低沉的虎嘯。
降大滔深吸了一口氣,一定神再看向桃花籠外,那抹雪白,漸漸變成一隻雙眸蒼藍、平靜如水的白狐,白狐身形龐大卻不失優美,微風吹拂,便如泛起白色浪花,她背後,九條長尾微微飄動,如同散開的扇花,尤其白狐眉間一道豎起的朱丹紅,讓她看起來,很神祕,也很高貴。
“你是誰?”
第一次見到陌生人,每個人都會這樣問,降大滔同樣是這樣,而且,他更清楚,自己眼前這條長着九條尾巴的白狐是多麼的可怕,白虎神兵自動化靈,卻打不破一道看似脆弱的桃花籠。
這白狐身上沉凝的妖氣,竟與百眼魔君相差不多。
白狐在聽到降大滔這樣問後,微微低頭,一雙蒼藍眸子盯着降大滔,直看得他額頭冒汗,如果是平常妖怪,他早就什麼也不顧地跳起來打過去,可是在這白狐面前,他竟起不了半點反抗的心思。
白虎一聲低嘯,降大滔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怕是中了這狐狸的媚術。
媚術,是各類妖狐天生擁有的本領,能使人迷亂,喪失判斷,山野傳說中,常有某家男子被狐妖勾引,施展媚術以作欺騙,最後被吸盡生氣而亡的傳說,降大滔想到這兒,止不住心中發涼,而這白狐竟只是一眼就將自己魅惑,可見她妖力之強,舉世罕見。
那白狐見降大滔從自己的媚術恢復,目中閃過一絲驚訝,她看了一眼白虎,似是確定了某些事。
“原來如此。”白狐的聲音十分溫婉,可溫婉中卻帶有一絲毫不掩飾的漠然,這漠然就像活得太久而看盡世間繁華最終僅剩的一絲無趣。
柳鳯芝捂着腦袋睜開眼睛,嘴裏不住唸叨:“這是怎麼回事?我在哪裏?”
當她看到眼前桃花籠的時候,顯然吃了一驚,而這一驚在她剛看到白狐的一刻,轉變成了錯愕。
“好漂亮……”柳鳯芝看着白狐,情不自禁道:“如果能夠再能小一些,給我作伴兒,那該多好。”
白狐聽到柳鳯芝的話,將碩大腦袋轉向她,冷冷道:“怎麼,我看起來很像給凡人作伴兒的玩物嗎?”
這話之後,柳鳯芝才意識到,自己眼前的白狐分明就是一隻狐妖。
降大滔以爲白狐要對柳鳯芝出手,大喝道:“妖精,住手。”說話之時,他身上涌出白氣,在手中凝出九尺白虎槍,對着白狐一刺。
白狐看見降大滔手中白虎槍後,更是確定了心中猜測,眼見白虎槍刺來,她身後九條白尾其中一條悠悠一轉,如同墨筆在空中畫出一個金環,這金環一閃便進入桃花籠中,在降大滔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套住了他手中白虎槍。
沒想到,這金環一套住白虎槍,就立刻縮小,降大滔只覺得這槍像是憑空增添了整整一座山的重量,他把握不住,連帶着身體瞬間摔在地上。
“砰。”
白虎槍墜地,將地面砸出一道裂坑,震得整個桃花谷顫了一顫,而降大滔身邊的白虎也在金環套住白虎槍時,化爲一道白氣沒入他體內。
柳鳯芝見到這一幕,緊張道:“降大哥,沒事吧?”
“沒事……”降大滔整張臉都被地上彈起的桃花覆蓋,看起來有些狼狽。
那白狐看着降大滔道:“就算你手中有神兵,對付我,還是差了些。”
她剛說完,便聽柳鳯芝平靜道:“我勸你還是放了我們。”
“放了你們?”白狐目露奇色,仔細看了一眼柳鳯芝,道:“這世間可沒有多少人敢和我這樣說話,你一個凡人女子,竟有這般勇氣,不過,你們擅闖我桃花谷,剛剛又準備攻擊我,你們說,我又有什麼理由放你們?不過放心,我也不會喫你們。”
“你……”柳鳯芝一滯,細想確實是這樣,但還是辯解道:“我們也不知道這是你的地方,這裏桃花極美
白狐道:“你們剛剛進來時,沒有看見那座山嗎?”
柳鳯芝想了想那座極像臥狐的山峯,訕訕道:“這誰知道!”
“那座山峯代表的就是我——九尾狐。”
降大滔一聽九尾狐,忽然覺得自己聽過或者說見過這個名字,可是具體在哪裏他卻記不起來了。
便聽九尾狐道:“哎,我這段時間心情不大好,許是寂寞,想找人說說話,剛好你們來了,就在這裏陪我說說話吧!”
降大滔與柳鳯芝一愣,心中同時疑惑道:“寂寞?”
另一邊,卻說石開山被熊貓仙人帶着在桃花谷中走了一天一夜,也沒有走出去,已是十分疲累,在此期間,石開山不止一次提議由他帶路,熊貓仙人拗不過他,就給了他一次機會,事實證明,熊貓仙人之前的想法是對的,在石開山帶路的時候,不到幾步,他們就跌入了一個陷阱,最後還是熊貓仙人施展神通破除陷阱,二人才沒有受傷。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幹坐在一株桃樹下等着,也在這時,他們感覺桃花谷地面一顫,接着一陣巨響傳來,二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朝着巨響來的方向走去。
當熊貓仙人與石開山來到這個地方時,看到的是這樣一個畫面:兩個粉紅桃花做成的籠子裏,各有一個人,兩人靜靜坐在籠子裏,聽着籠外一隻刷大的九尾白狐說話,白狐說話時,二人眼中不住流下淚水,似是感動,似是傷心。
見到籠子裏兩人後,石開山驚道:“鳯芝,降大哥,你們怎麼在這裏?”
石開山的聲音極其突兀,就像一塊石子打破了淨水,也打破了這看起來十分靜好的氛圍。
白狐聲音戛然而止。
“開山,你怎麼來這裏了?”柳鳯芝一見石開山,驚喜叫道,也在這時,她忽然感覺嘴中一鹹,忙抹了抹臉,疑惑道:“我爲什麼哭了?”
石開山充分意識到了什麼叫做小別勝新婚,這一連多日數次夢中驚醒,此刻一見柳鳯芝,他立刻喜上眉梢,大步朝柳鳯芝跑去。
柳鳯芝也極是高興,可一想到九尾狐在旁邊,忙喊道:“開山,不要過來,這妖怪不是你能抗衡的。”
石開山這才發現那九尾狐,心中一驚便將仙奇竹拿出,怔怔地看着九尾狐,道:“妖狐,還不快放了他們。”
九尾狐一雙慵懶的蒼藍眸子投到石開山身上,眸子如水,內裏卻彷彿有美女舞袖,輕甩羅裳,降大滔和熊貓仙人一見,雙眼迷離,臉頰上泛起紅暈,彷彿是跌入了某個令人陶醉的幻境。
兩個呼吸後,熊貓仙人身體猛地一動,雙眼恢復清明,看着九尾狐,有一絲難以掩飾的尷尬,而石開山自始至終沒有跌入幻境。
熊貓仙人看着九尾狐道:“這麼多年,你還是這樣愛開玩笑。”
九尾狐眨了眨眼睛,眸子清亮,迴應道:“這麼多年,你還是一樣蠢笨。”
“你……”熊貓仙人委屈極了,“這可不能這樣說……”
九尾狐打斷他的話,問道:“說吧,來我桃花谷有什麼事?”
石開山反應過來,原來自己面前這妖狐便是熊貓仙人好友,也就是那九尾狐,而柳鳯芝與降大滔也意識到,這白狐與熊貓仙人是認識的。
熊貓仙人卻看着桃花籠中的降大滔道:“這位小兄弟乃是獵魔旗中人,我們現在不要與獵魔旗有何瓜葛,你還是先放了他吧!”
九尾狐心中瞭然,從降大滔拿出白虎槍的時候,她就大概已經知道這些,但聽熊貓仙人這樣說,她並沒有響應,反而說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熊貓仙人一滯,道:“哎,不瞞你說,我今日來這裏,是想請你出山,百眼魔君……出來了。”
一聽百眼魔君,九尾狐霍然起身,周身氣勢迭起,將滿地桃花震飛到天上。
“當真?”她問道。
“當真。”熊貓仙人點了點頭。
“可有進行封印儀式之人?”
熊貓仙人指了指石開山。
“原來如此……”九尾狐看着石開山道:“之前看他沒有跌入我的魅惑之境,想來也是這個原因,果真是妖牢獄。”
九尾狐眼中露出異色,可是過了一會兒,她又變成那副慵懶模樣,重新臥伏在桃花上,道:“這件事,恐怕我幫不了你了。”
“這是爲什麼?”熊貓仙人忙問道。
“因爲……”說着這裏,九尾狐忽然低聲啜泣起來。“因爲……他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