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怪談筆記 >第55章 死拼
    講真,看着這一聲都發不出來的大糉子用雙手在地上爬着追趕我的樣子,我心下居然生出了一絲憐憫之情。沒有經歷過戰爭的人可能不會懂得,有很多士兵在戰鬥中失去行走能力而不得不趴在地上,而又看到敵人就在眼前,便鼓起全身勇氣和力氣,爬着向敵人追去。那樣的情景後果往往十分慘烈,不忍述說。

    當然,或許看過一些抗戰電影的人也能看到一些鏡頭,負傷的中國士兵爬着向小鬼子的陣地而去,然後被小鬼子用刺刀從背後捅下……

    眼前這個爬在地上追趕我的大糉子和我之間的關係當然絕不是那種敵我關係,只是怎麼說他生前也是個將軍,和我同屬軍人,而眼下看到他這樣子的倔強,我難免觸景生情。只是他到底是個殭屍鬼怪,沒有溝通的可能,也沒有辦法避免。

    只是不知到底是什麼東西或者邪術,竟然支撐着他這般百折不撓死了都不甘罷休?我相信這絕不是由於他本人的意願,他本人早就沒意願了,這絕對是邪術,只是我不懂罷了。

    我一邊倒退,一邊注目看着他,嘆氣道:“大將軍,我也不是故意要跟你爲難的。只是我們被人家推下到這裏來,找不到路出去,你又對我們緊追不捨,沒辦法纔跟你起衝突。希望一會結束之後,你也不用再受這邪術的束縛,安心投胎轉世去吧!現在已經是社會-主-義的天下,國家太平,乾坤清明,不再是你那個年代的紛攘不息,也不再是你那個年代的窮苦不堪。雖說這樣子你不能再去殺敵立功,不過你實在有興趣的話,或許中越邊境還有你的用武之地。不過嘛,你最喜歡喝的那個什麼拿着嬰兒泡的酒是不能再喝了,會被抓起來喫花生米的……”

    文瑜這時已經準備好了,從陪葬耳室走了出來,聽到我在嘮嘮叨叨地跟大糉子說着這麼溫情的話,不禁笑道:“喂!嚴先生,你不會是跟他打了這麼一場架,就跟他惺惺相惜了吧?”

    我說:“是啊!我現在已經對他產生了深深的感情,甚至都捨不得把他燒掉。哎,可是沒辦法啊,不燒掉他我們就是死路一條。你不懂的,這是同爲軍人之間的惺惺相惜。”

    文瑜道:“好吧!不過我還要提醒你,現在是夜裏9點多了,再過一會就是中國民間傳說中厲鬼最厲害的子夜時分了。我們儘快結束這件事回到地面上,這裏實在不是安全的地方。”

    我嘆了口氣,又對地上的大糉子說道:“老哥,對不起了,老闆有命令,我也是身不由己。盼你從此往生極樂,來世做個社會-主-義的接班人。老哥,永別了。”

    文瑜道:“呸!辦法也是你想的,怎麼就推到我頭上來了?對老闆不敬,扣你一半工錢!”

    我說:“哎,現實版的周扒皮啊!遇人不淑,人生坎坷啊!”

    文瑜說:“趕緊把它引進去吧!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連你也燒在裏面的。”說着揮起青銅古劍,割掉了左手的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很明顯,她是打算用這般半截衣袖點火。

    我連連搖頭,大嘆可惜:“哎,我還以爲這回是脫掉上衣來燒呢!”

    文瑜噗嗤一笑:“你倒是想!”

    我一邊和文瑜說笑,一邊把大糉子引着進了陪葬耳室。大糉子此時已經毫無察覺防範之力,輕而易舉地就被我帶進了那間堆着不少瓶瓶罐罐的陪葬耳室。此時文瑜已經把那些瓶瓶罐罐都打破了,濃香的酒水流得滿地都是,只是也免不了有着那些已經浸泡成了破布一般的嬰兒。大糉子在地上這般爬行,不免沾上了不少酒水,整個人幾乎也已經是易燃物。

    文瑜站在門邊,一邊旋轉石門機關,一邊對我叫道:“快出來!我要關門點火了!”

    格格格的聲響中,門口的石門緩緩上升。我看了看石門,又看了看地上爬着的大糉子,料想石門雖窄,這傢伙應該也沒能耐追上我,便慢慢兜着圈倒退。太快了也不行,得防止這傢伙能爬過還沒升起多高的石門。

    文瑜在門口看得焦急,又叫道:“快出來!不然你會被關在裏面和他共度良宵的!”

    我說:“放心啦!要相信一個老兵的直覺!”

    帶着大糉子又兜了一圈以後,石門已然升起了一米多

    高,料想大糉子是絕對不可能爬過去的了。我不再猶豫,加快腳步朝門口跑去,先將青銅古劍丟出門去,然後雙手在石門上邊略按一按,將身子竄了上去,左腿先跨了過去。只要翻過去了,文瑜點着衣袖丟進門裏,那大糉子再怎麼百折不撓也得在裏面被燒成灰。

    然而世事偏偏就沒有那麼順利如意。正當我擡起右腳要翻過去的時候,突覺右腳腳踝上一緊,一股大力將我向後拉扯。一定是那大糉子突然抓住了我的腳!

    我大喫一驚,幾乎把持不住被拉了進去。這當口也沒什麼可說的,我拼命抱緊石門,側頭往回看,果然見到那大糉子不知怎麼回事突然撲了過來,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腳踝,另一隻手在地上撐持着,看樣子還想站起來。這傢伙,沒想到竟然還有臨危拼命的一招!

    我大驚之下,拼命揮動右腳往回踢,可是我的身體此時正爬在石門上邊,一腳門裏一腳門外,實在是不好使勁!

    石門可不會因爲我被抓住就停止上升,機括一旦啓動就持續不斷地上升,直到升到頂上徹底合上爲止。我擡頭看了看裏我只剩下六七十公分的門框,臉上變色,叫道:“看看能不能停住石門!”

    文瑜此時也是大喫一驚,丟了半截衣袖,拼命將石門旋轉樞紐往反方向旋轉。然而這仍然止不住石門上升的趨勢,我的腦袋離門框越來越近,再不搞定,我的腦袋都要被石門夾扁。

    而門裏的大糉子此時也已經站了起來,雖然是隻剩一條腿,但他一隻手抓着我的腳踝作爲借力,還是能站得穩。大糉子此時也沒有什麼猶豫的想法,揮起另一隻手,向我沒頭沒腦地拍了過來。

    耳聽得風聲呼呼,不用想都知道被他拍上一巴掌的話我不死也是殘廢。現在實在又沒法子掙開逃出,我只能無奈地暫時放棄向外翻的舉動,身子一縮,反而向門裏面翻了下來。啪的一下,大糉子那一巴掌拍在石門上,好一陣嗡嗡作響。

    文瑜驚叫道:“你怎麼又進去了?這石門沒法子往回扳啊!快想辦法出來,我想辦法繼續開門!”

    此時我的右腳還被大糉子抓着,我這般主動摔跌下來也沒能掙開,也顧不上去回答她。不過因爲我自己都掉地上了,少了一條腿的大糉子也站立不穩,身體向前傾倒,一頭撞在牆上。我正處在他的下邊,這傢伙之前腰肋又被我們捅開了個大口子,這下子身體前傾,裏面又流出一些紫黑色的黏糊糊的液體,直往我身上掉落,腥臭、腐臭、惡臭……什麼臭都難以形容這股子猛惡無比的氣味。

    我狠命朝大糉子踹了幾大腳,都踹到了大糉子的腰肋之間,就跟踹中稻草堆差不多的感覺。但他的大手仍然緊緊抓着我的腳踝不放,明擺着是要把我留下來跟他共度良宵了。不過他共度良宵的方式明顯與衆不同,此時正倚靠着牆壁緩緩轉身,抽回手高高舉起,準備再次向我拍來。

    我看他這麼兇狠,知道此時非死拼不能奪得活路,於是雙手在地上拼命亂抓,希望能找到什麼東西穩住身形。佼天之幸,我這麼一下子揮手,真的抓到了什麼東西,心下一喜,趕緊反手牢牢抱住,拼命用雙腳把他往外踹。這大糉子少了一條腿,若是我能踹得他動,他一定會再次摔倒。

    我的拼命收到了效果,大糉子果然被我踹得站立不穩,再次摔倒。但是這傢伙仍然死抓着我的腳不放,向那邊倒下的時候仍然用蠻力拉扯着我的身子。我只聽得我的腰椎骨都在咯咯作響,搞不好要被他拉斷了!

    呼地一下,文瑜的腦袋出現在石門上邊,往裏看了看,叫道:“小心!拿好劍!”說着將一柄青銅古劍丟了進來。她沒有法子進來,必須留在外面準備開門,只能是這樣子幫我了。

    那柄青銅古劍掉在地上,發出噹的一聲響。沒了紅毛的大糉子似乎察覺到了這熟悉的聲音,竟然愣了一愣,暫停了對我的拉扯,用另一隻手撐持着準備再次爬起。

    我此時也顧不上那麼多,見有機可乘,立即放開反手抱着的東西,身子一挺,向青銅古劍伸出手去一把抓起。此時大糉子也在想爬起來,只是他腰身僵硬,爬起身的速度很古板很慢,我遠比他爲快。

    此時正是容情不下手,下手不容情,我揮起青銅古劍,在燈光下劃出一道青光,擦的一下砍在大糉子抓着我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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