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峯重重的嘆口氣:“看來你們之間的隔閡不是我們三言兩語就能消除的了,但我和美娜還是希望你可以看在孩子的份上,爲了孩子的身心全面發展,忘記仇恨,重新開始,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只有過不去的心結,可你打着這個結,你自己就能快樂嗎?你不快樂唐總更痛苦,唐總現在的狀態只能用一句話形容:一個對生活完全泯滅了熱情的人。唯有你才能拯救他的人生。”

    “我拯救他的人生,那誰又來拯救我們祖祖的人生?”

    送兩人離開時,美娜悄聲的俯耳對她說:“若祖祖泉下有知,一定也是希望你能過得幸福。”

    春節過得極是平淡,雖然有孩子的歡聲笑語,可一家人的心卻都是冷冷的。

    正月初五晚上,母親來到她房中,孩子已經熟睡,艾琳坐在牀上打毛衣,祝玉葉撇了眼毛衣,輕聲問:“給誰打的?”

    她隨口答:“我爸。”

    祝玉葉撂起一隻袖子看了看:“這好像不是你爸的尺寸吧?”

    她表情驀然一僵,尷尬的說:“就是給我爸打的,尺寸不對嗎?那我拆了重打。”

    說着就要撥針,母親忙制止:“算了,心不平靜,老是想着一個人,重打再多遍,也還是這一個尺寸。”

    艾琳明白母親指的是什麼,低下頭否認:“我心裏沒有想誰。”

    “你的眼睛騙不了我,如果想回去,那就回去吧。”

    她猛得擡起頭,詫異的說:“媽,你忘了祖祖是怎麼死的了?”

    “我沒忘,可是記着又如何?又不能報仇,又不能整天就只爲了想這個而活着,有時候想的多了,就會有一種念頭,會不會這其中有什麼誤會,唐哲曾經待我如親生母親,我怎麼也理解不了,可以把母親當母親,爲什麼就不能把弟弟當弟弟,橫想豎想,他都不像是那種不顧祖祖性命的人,或許這中間,真的有什麼誤會。”

    “能有什麼誤會?他至始至終沒有否認,我走的時候他未挽留,我離開這麼久,他也沒來找過我,如果真問心無愧,何以會沉默至今。”

    祝玉葉嘆口氣:“就算是脫不了責任,你懲罰他這麼久也夠了,人死不能復生,死了的人終究已經死去,活着的人就要好好活下去。”

    艾琳的眼淚抑制不住的滑落下來,她猶記得半年前,她帶着孩子回到家中,父母彷彿一夜之中蒼老了許多,只消一眼,她便知道,祖祖的死給他們造成了極大的打擊,可儘管如此,他們還是連半句責怪的話也沒對她說,甚至還安慰她不要自責,一切都是人的命。結果夜裏,她看到父母抱在一起痛哭,那一瞬間,她的心被撕成了一塊又一塊。

    母親攬住她的頭,輕拍她的肩,自個的眼淚也止不住落下來。

    “對不起媽,真的對不起……”

    有誰能夠明白,這段時間她對父母有着怎樣的愧疚,很多個夜晚,她都是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覺,只要一睡着,就會夢到祖祖,會夢到祖祖跟她說,姐姐,爲什麼要讓陌生人把我帶走。

    “這裏很痛,每時每刻都痛,你們一定很後悔當初爲什麼要收養我,如果沒有收養我這個給你們帶來災難的女兒,你們也不會有這麼多的心傷……”

    “不,不後悔。”祝玉葉搖頭:“我從來沒有後悔過,你爸爸也是,所以不要再內疚,你心痛,媽又何嘗不痛,可我卻不希望你用折磨自己的方式來彌補對你弟弟的愧疚。”

    母女倆自祖祖出事後頭一回直面痛苦,哭訴了很久,末了,祝玉葉指着牀上酣睡的幼兒說:“昨天,你爸已經給孩子取了名了,叫陸以航,小名就叫航航,我覺得挺不錯,以後就叫這名吧。”

    “爲什麼不姓榮?”

    “姓什麼方呀,你本就是唐立勳的女兒,認祖歸宗後沒有改姓我和你爸已經感激不盡,怎麼能再奢望你的孩子繼續跟我們榮家姓,再說了,孩子他爸也姓唐,這孩子就更應該姓唐了。”

    艾琳沒再說什麼,即不反對,便表示她默認了陸以航這個名字。

    正月十五,丁峯帶宋美娜去看廟會,在街上偶遇幾個高中女同學,一看到他女同學會蜂擁上前,爭先恐後的喊:“峯哥,好久不見,在哪兒發財呀?”

    “峯哥,越來越帥了哇,好有型哦。”

    “峯哥,不是說大學畢業要來我們家提親的嗎?怎麼好幾年沒見你人影,我孩子現在都能打醬油了,你什麼意思嘛。”

    “峯哥……”

    丁峯面對一羣鶯鶯燕燕,眉開眼笑,得瑟至極,拍拍這個肩膀,摟摟那個纖腰:“哇靠,我說這老遠怎麼就豔光四射的,原來是我們八中校花露露啊。”

    “我纔是校花好不好?”

    “哦對對,豔豔也是校花,有名的校花。”

    “那我呢?”

    “

    你?讓我想想,惠惠?明日之星惠惠對不對?現在怎麼樣,明星夢實現了沒?”

    丁峯與幾位女同學聊的熱火朝天,全然忽略了一旁還站着的宋美娜,宋美娜見他這麼有女人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出於自卑心理,不想委屈的等着丁峯發現自己再介紹自己,於是挪動着並不算靈活的腿,生氣的先行回了家。

    丁峯侃侃而談了好一會,才發現宋美娜不見了,這才急急忙忙的趕回家,結果好話說了一籮筐,也沒能得到未來老婆大人的原諒,到了晚上,老婆大人還不讓他睡牀,指着牀沿說:“就坐在那,默唸一千遍,我錯了,再上牀。”

    他抹把汗:“一千遍?一千遍默唸完,天也亮了,我也不需要上牀了。”

    宋美娜不理睬他。

    他嘻皮笑臉的湊過去:“五百遍怎麼樣?”

    “討價還價,增加五百遍,一千五百遍唸完再上牀。”

    瘋子不幹了:“娜娜,我到底哪裏做錯了,你要這麼罰我?”

    “不知道哪裏做錯了嗎?看來要讓你念一萬遍了!”

    “我真不知道啊……”

    面對他一臉無辜的表情,宋美娜冷哼一聲:“當大哥的滋味挺不錯哈,有那麼多小妹妹圍着自己轉,是不是有種快飄上天堂的感覺。”

    噗。

    瘋子嗤笑:“施主,你誤會了,老衲不做大哥好多年,還有……”他指指下面:“老衲不愛這冰冷的牀沿。”

    “少貧嘴,讓你念就念!”

    宋美娜扯過被子猛住頭,懶得再跟他廢話。

    夜裏,她睡得正香,忽爾感覺一雙賊手伸了過來,先是將她的上衣往上推,她發出一聲細小的呻吟,睜開眼睛,便看到某人壞壞的笑容。

    “幹什麼……”

    她嬌羞的訓斥他。

    “認錯認了大半夜,哥快凍死我了,得趕緊做點熱身運動。”

    夜,很快暈染上了旖旎的色彩。

    正月十六,熱鬧的春節基本上已經結束,回鄉的遊子們,開始陸陸續續的返城,開始新一年的忙碌,而就在這一天,榮家來了一位久違的客人。

    說是客人,卻無法得到客人的待遇。

    因爲,他不是一位不受歡迎的客人。

    唐哲站在榮家的大門前,猶豫了半天才舉起僵硬的手臂,敲了好幾聲,門纔打開,開門的人是榮文山,四目相對的剎那間,他微微錯愕,待反應過來時,便把門又關上了。

    令唐哲稍稍欣慰的是,岳父雖然把門關上了,但力道並不是很重,並沒有用關門這一舉動來宣泄他心中的憤怒。

    榮文山回到屋裏,聲音沉沉的對妻子和女兒說:“唐哲來了。”

    艾琳正在逗孩子玩,驀然聽到父親的話,心咯噔了一聲,卻沒有吭聲。

    “你沒讓他進來?”

    祝玉葉問。

    “恩,我先回來跟你們說一聲,你們要讓進,我就去把門打開。”

    “不用了,叫他走吧。我不想見他。”

    艾琳冷冷的表態。

    咚咚,大門又傳來敲擊聲,榮文山起身準備去傳達女兒的話。

    “爸,等一下。”

    剛邁出主屋的門檻,榮父又被女兒喊住。

    “把孩子抱給他看看吧。”

    祝玉葉最先反應過來,馬上抱起嬰兒車上的航航,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當榮母把孩子交到唐哲手上時,他竟顫抖的差點沒接住,“艾琳不想見你,你就先看看孩子吧。他叫陸以航。”

    面無表情的說完,榮母轉身欲進屋,卻聽到唐哲一聲誠懇的道歉:“媽,對不起。”

    “別叫我媽了,我高攀不起。”

    她頭也不回的進了屋,榮父補充:“十分鐘後我來抱孩子。”便也跟着進了屋。

    夫妻兩人給了他們父子單獨相處的時間,唐哲打量着孩子眉清目秀的五官,他把頭埋在了孩子的頸邊,聞到了熟悉的味道,熱淚頓時涌出眼眶,拼命的親吻孩子,每一次親吻都心如刀割。

    艾琳不知不覺走出了主屋,站在院子大門前,隔着一道門,靜靜的感受着那個人的存在,像是心有靈犀般,唐哲突然說了句:“我很想你。”

    簡單卻包含了濃重思念的四個字,令人心酸,讓人無奈,不知是說給孩子聽,還是說給她聽,艾琳潸然淚下,她捂着嘴奔回了臥室,一直到孩子被抱回,唐哲離開,她也沒再邁出房間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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