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醫品嬌娘 >第271章 你說誰是你的狗
    方逸偉堅信劉凝波沒有死,因爲她正鮮活地站在他的眼前,那麼鮮活地微笑着,赤着腳,一襲白裙,長髮披肩。她對他伸出手去,嘴脣蠕動着,卻是無聲,那脣形分明喚着他的名字:“逸偉,逸偉,逸偉”然後她的身子迅速向後掠去,像一陣風,隱進了一片茫茫大霧,那白色的身影在霧障中化成耀亮的光點。方逸偉哭着向那光點追去,他喚她:凝波,凝波,凝波他伸出手朝空中一抓,抓到了一隻手,猛然睜開眼睛,喊道:“凝波”

    “逸偉”不是劉凝波,是付小日。

    方逸偉發現自己正躺在家裏的牀上,旋即心上便劃過一絲悸痛,他將付小日的手一推,掙扎着起身。

    附小日問道:“逸偉,你要去哪兒”

    “我要去找凝波。”方逸偉悶頭往前走,呆呆傻傻的模樣,又有一股子蠻力似的,執拗地朝門外走。

    “逸偉,凝波姐已經去了”付小日哀痛地喊了一聲,便從牀頭櫃上抱過一個骨灰盒,紅漆的骨灰盒散發着新鮮的油漆味,他顫聲道,“你昏迷幾天了,我只好先將凝波姐的屍首送去火葬場。”

    方逸偉顫抖着雙手接過那個小小的盒子,如夢初醒,淚水再也忍不住奔涌而出,他把臉緊緊貼在骨灰盒上,心一寸寸碎裂,一疊連聲說着:“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想起那一天在母親的靈堂上,她披麻戴孝,從身後抱住了傷心欲絕的他,她想給他安慰,可是他卻對她惡言相向。是他傷了她的心,她才萬念俱灰,離家出走,如果他把她追回來,她就不會跳湖自殺。是他讓她失去生活的信心,是他讓她陷入絕望,是他把她推向死亡的深淵,他該死,他該和她一起死司徒月罵得對,他爲什麼不和凝波一起消失他就是個混蛋

    方逸偉跌跌撞撞地起身,他緊緊抱着骨灰盒,暈頭轉向地走出房間去。

    “你去哪裏”付小日見他神色不對,便追了出去。

    “我要陪凝波一起消失”方逸偉像牛一樣撞到東牆也不回頭似的,甩開付小日,一直向外走。付小日上前一步,拉住他,他回過身來,付小日一巴掌蓋在他臉上,他的臉長久地別向一邊。見他終於安靜下來,付小日連忙把他扶進臥室去。他從她懷裏抱過骨灰盒,黯然道:“凝波姐一定也不想看到你這樣的,你現在不是鬧情緒的時候,你得好好張羅凝波姐的後事,替她選塊墓地,讓她早點入土爲安。”

    方逸偉的淚不停地涌出來,他呆呆地站立着,像一具枯槁。

    一週後,劉凝波的骨灰被安葬在和翠竹、翠柏姐妹一處的墓園裏。方逸偉在不遠處看見了康浩的墓碑,康浩死後,肖家人也把他葬在此處,和劉凝波的墓碑遙遙相望。方逸偉覺得悲哀,殺母之仇報了,可是他的妻子死了,他沒有辦法和她同葬,卻讓她和康浩葬在同一處墓園。緣生緣滅,轉眼煙雲。痛失生母、養母與愛妻,這是怎樣的痛無人理解,因爲無人和他一樣悲催,這樣歹命。從今往後,他就是具行屍走肉,再也不得笑顏了。

    司徒月在醫院裏住了半個來月,因爲傷口裂開,季慶仁執意讓她在醫院裏多住些時日。出院那天,季家擺了好大排場,保姆、管家拎包的拎包,抱小孩的抱小孩,攙扶司徒月的攙扶司徒月,一部電梯裝不下,因在二樓,其他人便去走安全梯,把電梯留給司徒月和季小亭。

    季小亭摁了電梯向下按鈕,指示燈一直紅着,直到“叮”的一聲,電梯門徐徐滑開,白天朗和馬茹芬出現在司徒月的視線裏,司徒月有恍若隔世的感覺。還沒回神,馬茹芬已經衝出了電梯,她一下握住司徒月的手,嘴裏喃喃喊着:“若昭,我們的若昭,我們的若昭”

    電梯裏的白天朗傻眼了,立即追出來,季小亭更是一頭霧水。看清了電梯外站着的司徒月,白天朗收回了去拉馬茹芬的手,只見馬茹芬已經涕淚俱下,摟住司徒月,嘴裏反覆唸叨着:“我們的若昭我們的若昭”

    聽到這個名字,司徒月的心就像有千百隻小蟲在齧咬,直咬得那顆脆弱的心更加千瘡百孔。和這個名字有關的往事一股腦蜂擁而來,全是血和淚,痛苦和絕望。季小亭見司徒月臉色煞白,枯槁一般立着,連忙去推馬茹芬,並將司徒月藏到了自己身後。馬茹芬依舊“哼哼唧唧”地哭着,執拗地望着司徒月,唸叨着:“我們的若昭我們的若昭”

    “若昭是誰”季小亭回頭看着司徒月。

    司徒月伸手扶住他的肩,她怕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會支撐不住,就此倒下去,她將手用力搭在季小亭肩上,搖着頭,一字一字,悽然說道:“我不認識他們。”

    “那我們走。”季小亭扶住司徒月,重新摁了電梯按鈕。

    馬茹芬還要上前糾纏,白天朗使勁拉住她,哄道:“豔菊,你要乖,今天你出院了,我這就帶你回家去,天明還在家裏等我們呢”

    “天明”馬茹芬的眼睛溼漉漉的,盯着白天朗,閃着孩童的天真。

    白天朗嘆口氣,繼續哄道:“是啊,天明比你早幾天出院,他答應過你,要把家裏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就來接你回家,你忘了天明出院那天,你還和他拉了勾勾呢”失憶後,馬茹芬就像個固執的孩子,失了往日的驕橫跋扈,但也讓人心生憐憫。

    電梯門開了,季小亭扶着司徒月走了進去,電梯門合上的時候,司徒月擡眼看見馬茹芬哀傷的眼睛。從剛纔白天朗和馬茹芬的對話裏,司徒月犯了嘀咕,馬茹芬一定是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看她瘋瘋癲癲、癡癡傻傻的模樣,再也不像當初那個犀利的刻薄的白家太太了。失去若昭,她許是崩潰了,纔會變成這副模樣。而自己痛失愛人,卻還能正常地存活,竟到底不如一個母親對兒子愛得深刻。電梯下到一層的瞬間,司徒月心裏閃過一絲痛苦的糾結,那糾結,她不願意去深剖。當季小亭扶着她走出電梯,她看見電梯外季慶仁率着季家一衆大小笑容滿面地迎候她,她心底裏那糾結就更深了:若昭去了,她懷着若昭的孩子嫁進季家,那往後長長的歲月她該如何對待季小亭一輩子不和他同牀共枕,同蓋一衾嗎

    正恍惚着,衆人已經簇擁着她走向住院大樓外的小車,一字排開的車仗像迎接喜慶的新人。兩個保姆已經抱着那兩個初生的

    嬰兒上了季老爺子的車,衆人也都相繼上車,車隊緩緩啓動,她的鼻子有些發酸。季家待她和孩子恩重如山,她這一生要如何報償

    “上車吧。”季小亭已經拉開了車門,司徒月深吸一口氣上了車,走一步算一步,不想那麼多了。

    回到季家開始坐月子,司徒月的好日子自然不在話下。出了月子的時候,她和兩個孩子都胖了。滿月酒的宴席擺在城裏最奢華的酒店,季慶仁自然是帶着他的兩個孫子親朋好友面前顯擺去,司徒月沒有同去,季慶仁讓她留在季公館內休養,囑咐她不要吹風,切不可到花園裏久站。陽光很好,秋風還沒有十分陰涼,司徒月披了件外套到二樓陽臺上透透氣。天邊流雲如練,天幕碧藍,幾隻飛鳥飛遠,消融在霞光裏,司徒月想它們大抵是去哪兒過冬吧。冬天快來了,鳥兒尚有過冬的地方,凝波,你又在何處安家呢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