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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凝波看着從院門闖進來的男子身上,用了闖字,主要是因爲那男子身後一路小跑跟着一個青衣丫頭,那丫頭很是蠻橫攔着那男子的去路:“喂,我家小姐說了,不許你進去!”
自己並未有此吩咐,看來這個丫頭不是自己身邊的丫頭。
那丫頭無論言語還是肢體動作,都對那男子產生不了絲毫震懾作用,他依舊如入無人之境,大步流星向內闖,那丫頭急迫得越發語無倫次:“喂,我家小姐吩咐了……”
耳後響起一個女孩子略顯尖酸刻薄的聲音:“白姑娘,青蕾居然喚侯爺爲‘喂’,一定不是您縱容的吧?”
尹凝波心裏呀了一聲,原來那丫頭就是白若洢身邊的青蕾。
尹凝波回過頭去看清了白若洢。
白若洢很好認,在場的女孩子中一身白衣飄飄的便是她了。
屋子裏的女孩子論長相各有千秋,因爲失憶,之前又失明,對尹凝波而言,眼前的姑娘們都是初見,一個個都出落得亭亭玉立,樣貌身材皆爲不俗,大有入了大觀園的錯覺。
“凝波,你能看得見我了,是不是?”白若洢盯着尹凝波的眼睛,心裏已經有了七八分確定。
這雙眼睛看得見人了。
尹凝波點頭,起身向白若洢施禮道:“這段時日,有勞白姑娘了。”
如此生分的稱呼,如此客氣的答謝。
白若洢心中分外不是滋味。
她們之間再不是一同小酌,喝醉了便一起鑽被窩說悄悄話的閨中密友了。
白若洢安慰自己:不能怪尹凝波,她失憶了嘛。
“小姐……”
“師父……”
女孩子們圍上去,正歡欣鼓舞着,青蕾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了進來:“喂……裏面可是閨房,您不好進去!”
那來人果然止步。
青蕾走了進來,帶着羞惱神色看着白若洢道:“小姐,他……”
“尹小姐的眼睛已經復明,這裏又是尹小姐的院子,他能不能來去自如,還是聽尹小姐做主吧。”
白若洢帶着一絲疲憊攜了青蕾離去,與袁弘德擦身而過時,袁弘德喚住了她,長身施禮道:“多謝!”
白若洢並未給好臉色,冷聲道:“她雖是你的未婚妻,卻也是我的好友,何須你謝?更何況她如今眼睛已經復明,這未婚妻的名義是不是也可以摘去了?”
白若洢忽然覺得很恣意,目光劃過袁弘德微微慘白的面孔,繼而帶着一絲冷笑而去。
外宅的院子裏擺放好了色澤光亮的花幾,花几上燒起芬芳馥郁的花茶,尹凝波和袁弘德相對而坐。
尹凝波眼中的袁弘德此時正是初見。
真是一個偉岸的男子。
尹凝波在心中讚歎,清俊的面龐適合談情說愛,魁梧的身材久歷沙場,一定臂彎有力……
尹凝波甩甩頭,將視線從袁弘德那寬闊的胸膛收回來,心裏暗罵一句:尹凝波,你***上頭了吧?莫忘了你還有個爲你要死要活的表哥呢。
昨夜,尹逵就站在她的窗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哭訴她兄妹二人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早就花前月下私定終身。
“你的眼睛真的能看得見了?”袁弘德的聲音很是侷促。
一想到自己的音容笑貌皆在尹凝波眼中,袁弘德就不自在,再不能像從前尹凝波看不見時自己在她面前來得從容了。
將軍心中擔心的是,未婚妻眼中的自己可否夠帥夠好看夠溫柔……
誰能解武將的憂桑……
尹凝波的笑容明媚,聲音清脆,因爲眼睛復明的緣故,整個人都心情愉悅。
光明對一個人而言意味着什麼。
還記得有個叫海倫的外國作家寫過:假如給我三天光明……
“我的眼睛好了,這段日子多有打擾,還請將軍見諒。”
竟是如此生分的感謝之詞,袁弘德面色僵了僵。
“這不都是應該的嗎?你是我的……”
“未婚妻”三字還未出口,尹凝波就打斷了袁弘德的話:“不是,不是應該的,雖然我爹騙我我是你的未婚妻,好讓我跟着你上京求醫,我卻從未在心裏被他騙過,我欠你的情,承你的恩,但是和未婚妻的名分無關,我知道那是將軍善心配合我爹演戲來着。”
不遠處廊下拐角的柱子後面,尹逵的臉幾乎笑開了花。
葉茗荃看着袁弘德從垂花門走出來,整個人鐵青着一張臉,不由抖了抖。
從前只有在臨陣上場前纔看到將軍是這樣的表情。
“將軍……”葉茗荃大氣不敢出,跟在袁弘德身邊回到了正房。
“陸少爺在幹什麼,請他過來,再去酒窖將所有桃花釀全部搬到正房來。”
將軍這是要與陸少爺拼酒嗎?
葉茗荃不敢有違,甚至不敢質疑,只能聽命行事。
人也請來了,酒也搬來了,葉茗荃和羽墨兩個奴才被趕到了門外。
羽墨問道:“你家將軍今日/人不對啊?”
葉茗荃看着自己的鞋面:“是嗎?我怎麼不覺得?”
羽墨:“……”
門內已經充斥了酒香。
“盛澤哥哥今日人不對啊!”陸景勝看着喝悶酒的袁弘德道。
“她提出要和我退婚!”
“真的?”陸景勝突然聲音高亢起來,“原來盛澤哥哥是爲此事苦惱啊?盛澤哥哥你放心,你們退婚後,我會替你送那臭女人回山圻去的,盛澤哥哥就不必另外派人了,盛澤哥哥你不必感謝我,我反正也是要回去,順路順路而已……”
袁弘德:“……”
自己是遇到了什麼損友啊?
他都被退婚了,他在這裏幸災樂禍,還是他腦子不好使,理解力有問題?
“不是……恭芳,你沒聽懂我的話嗎?尹凝波提出和我退婚……”
陸景勝歡天喜地道:“聽明白了,哥哥不必煩惱,一切有弟我呢,尹老爺跟前我會替盛澤哥哥解釋好的。”
尹凝波要和袁弘德退婚的消息很快便在侯爺府裏傳遍。
袁氏喜不自禁,忽而又覺不是滋味,同董娘子道:“那瞎子竟然自己提出退婚,她一個土財主的女兒,鄉旮旯裏出身,她居然提出退婚,咱們盛澤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