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遊破開層層謎團,但驀然回首,卻又發現其實自己更是身處在種種迷霧之中。
如果說在今天之前,周遊還疑惑爲什麼宗主只一肩扛起這些事情,連帶着師門中人都被她瞞在鼓裏的話,那麼到現在,僅僅窺探到冰山一角的他,瞬間就能夠理解了。
“關山”
宗主垂下眼眸:“他不過是個棋子罷了。”
故魂在說這些話時,聲音並不大,但整個語調卻讓周遊感覺到了一股肅殺的鏗鏘之意。
周遊看着她半垂的眉睫,心裏頓時一顫,他慢慢呼出一口氣,終於將心底一直揣摩的想法問出:
“阿故,你爲什麼要和邪帝合作”
自從知道九冥宿敵是邪帝之後,周遊從未想過,這位宗主會將其轉世帶在身邊,傾盡全力相助。
縱然周遊現在是被幫助的那一方,但不管是之前在畫戟之外與關八爺交戰,還是現在只剩下兩人,他心底其實都隱隱在逃避。
對於前塵往事一無所知,只以周遊這身份活着的他,其實隱隱在抗拒那個與宗主是宿敵的過去。
而通透如故魂,即便他不曾開口,也像是明白般,所以對於邪帝爲什麼會成爲泣鬼神醫,又怎麼會中所謂紅線蠱,連帶着怎麼就成了他周遊這些,宗主一字不提。
“因果而已。”宗主的聲音依舊淡漠如初。
周遊猛不丁想起初遇時,她的確是這麼說的。
可如今的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與修真還處於懵懂狀態的小白。
所以在聽到宗主的話後,周遊眼睛微眯,在凝視着她時,目光之中竟少有的閃出了些許鋒利亮芒。
他眸光定定落在了故魂臉上:
“是什麼因,能讓宿敵握手言和又是什麼果,能讓我得宗主你神魂相助”
說到最後,周遊拖長了調子的話裏,辨不出他是喜是怒。
這一刻,時光彷彿流轉回千百年之前,曾經也是同樣的地方,同樣的對峙。
宗主擡起眼眸,像是透過眼前這年輕人,看到那個驚才絕豔了整個修真界的邪帝。
“你如今只是周遊。”她原本輕輕敲擊這軟椅扶手的動作停下,語氣中依舊沒有什麼波動:“對於過往,你想知道”
周遊調整了下坐姿,他目光從宗主的手上略過,而後脣角微微向上挑起,出聲打斷她道:“因果過往你不想說,我便不多問你,只是將來,我會自己去尋找。”
心裏生出的某種情緒波動,如平靜湖面投入石子而產生漣漪,不過瞬息,便馬上被周遊下意識控制住了。
他半垂下眼眸,沒有去看宗主,只是話音再次頓首後,言歸正傳道:
“當年事情究竟如何,對於如今的周遊或許沒關係,但現在很明顯,不管是魂女也好,關八爺也罷,恐怕都放不下跟邪帝的糾葛。
阿故,我不知道你暗中都規劃了什麼,但還是當初的話,如今我是師門掌舵,那麼有些事情,就應該由我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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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或許沒有你鐵腕厲辣,對域外天魔也一無所知,可我希望你相信我,相信師門,很多事情都不止是一條路能走通的。”
甚至他連宗主是怎麼離開畫戟,又什麼要離開都無法問,因爲很明顯,如果不是對方,周遊壓根無法從關八爺手中逃脫。
只是就在說了這麼一番,周遊自己都覺得凌亂的話,沒有抱半分希望時,宗主卻點頭:
“我一直在等你這句話。”
萬萬沒想到會得到這個迴應的周遊,有些呆愣住。
故魂卻彎起嘴角,少有的露出玩味笑容道:“若非要等你接手,我又何必安排這些呢”
莫名感覺進了個坑,心裏還它麼很高興的周遊,一時不知道應該笑還是無奈。
邊在心裏暗罵自己傻叉,邊深呼吸口氣後,糾結了小一會兒,周遊還是順從本心的,把心裏話都說出來:
“哎,說真的,阿故咱能不能別再這樣了吶,魂都被你嚇沒了,真的”
他小心翼翼瞅了眼神色一如往常的宗主,還是大着狗膽的把話繼續往下,商量中,帶着要求道:“既然選擇留在我身邊,那麼就不要再隨意拿僅剩下的半魂做籌碼行不行”
雖然宗主各種高大上,其修爲高到僅僅是半魂,就令他只能仰望,可週遊是真心覺得,在自己入對付域外天魔這個坑前,還是先從故魂這邊得到承諾的好。
“嗯”宗主目光清淡如水的看了眼周遊。
這眼神對他沒什麼殺傷力。
但是對一個三翻四次伸出援手,已經不僅僅能夠用救命之恩來形容的神,呃,哪怕現在是個半魂,可週遊還是被她略帶疑問的一個字,給看的惴惴不安起來,那是種骨子裏的敬。
就在周遊覺得自己狗膽包天,冒犯神明時,失衡的心跳讓他又咬了咬牙。
“咳”不管是之前魂女,還是剛纔關八爺,那種故魂隨時消散的恐懼,令周遊到現在還有些心生恐懼。
所以在乾咳一聲之後,周遊決得死就死吧,該說的還是要說
因爲他甚至連想都不願意去想,半魂之體的宗主有可能會永遠消散在天地之間。
也正是如此,所以很多事情,周遊都可以不問,不追究,比如宗主是怎麼離開的方天畫戟,怎麼聯繫的魂女,怎麼
但有些事情,他卻忍不住就要念叨:
“這天下修真門派不止一個師門,令人佩服的犧牲咱們做的夠多了,阿故,不管是對九冥也好,對域外天魔也罷,都不是個人能夠辦到的”
一向不喜歡碎碎唸的周遊,很想雄辯一把,可是剛得到宗主點頭,把一顆被嚇得七上八下的心,稍稍收回肚子裏。
如今說不出那些水準不低,能相勸的話來,周遊便只能把自己想法有一說一倒出來。
就在他準備繼續碎碎唸的時候,宗主再次點點頭:
“好。”
故魂這麼爽快點頭答應,讓周遊有些喫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