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入榭水閣的時候，眼前所看到似曾相識的一幕，讓青洛有一瞬間失神。
不過算起來，距離那時道這場景，竟然已經時隔四年多了。
那時的青洛牽着翎兒的手，在世子府楓林的聽楓閣前，平生第一次見到正意氣風發，揮斥方遒，溫潤如玉的世子容弦……
可是現在呢？現在的容弦早已不是那時的容弦了。
沈昱雖看到的青洛的到來，卻並沒有立刻起身逢迎，而是自顧將一整首曲子彈完，才着站起來迎向青洛，頷首笑道，“青大將軍，好久不見！”
青洛淺然一笑，“我當時是說的什麼？後會有期！現在不就是嗎？”
“沈某這纔剛來青大將軍就已經吞下了一個鄴國，沈某都要擔心以青大將軍的才智，以後還用不用得上沈某的這點小計謀了！”沈昱笑道。
“沈軍師擡舉青洛了！以後青洛的大計，還全得指望沈軍師出謀劃策呢！”青洛笑說道，“這榭水閣畢竟不比沈軍師在姜國的府邸，沈軍師住得可還習慣嗎？”
“禽鳥擇木而棲，謀士也自當擇主而居，沈某獨身一人，住哪裏不是住？況且沈某原本就是朔國人，又有什麼不習慣的！”
“能告訴我當年你與你父親爲何會突然離開凰安去朔國嗎？”
“因爲一個人！”
“你母親？”
“是。我母親是姜國大將軍的幼女，因爲種種原因，在我還不到十歲的時候，我母親便離開我和父親回了姜國，我的外祖父在知道我與我父親的存在的情況下還逼着母親重嫁，面前以死相脅甚至一病不起後，我祖父才做出了讓步，而我與父親被外祖父去姜國見母親時，母親已經病危，半年後去逝，而在五年前，我父親也病逝了。”
青洛淡笑，“突然覺得，我們的命運其實好像！”
沈昱淺笑着搖頭，“像的不只是我們，其實天下很多人的命運，都很像！”
“身不由己，對嗎？”青洛笑問。
沈昱微笑點頭，“比起來，青大將軍你已經算好的了，至少現在天下很多人的命運，都已經掌握在你的手中。”
“那我的命運呢？”青洛笑問。
沈昱微笑搖頭，“不知。”
她的命運。
是青洛的命運還是那個所謂天女的命運？連起來自己都不知道。
這本來，就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你或許可以改變別人的命運，可是你的命運，又會被誰改變？
......
傍晚容羲踏入霄凌殿的時候，殿中已點上了明燭，銅爐中的銀炭燒得正旺。
容弦還在玉案前批閱奏疏，而鄭雪若則站在一旁侍筆研墨，已經一把年紀的宮中老人何公公便只是在殿門處遠遠候着。
見容羲走進來，何公公正要恭身行禮，只是容羲制止了，讓他直接退下便是。
容羲掃來眼鄭雪若，淡然一笑，“以後我都要改口叫王嫂了，你行的禮我可受不起！我和王兄有話要說，你可以略微地，給我們一點空間嗎？”
鄭雪若微笑着頷首，“雪若出生卑微，長公主不喜歡雪若也是應該，如果長公主不願意，以後繼續以原來的稱呼叫雪若也沒關係。既然長公主和大王有話要說，雪若自當迴避，雪若告退。”
鄭雪若再次向容羲欠身行過一禮，然後才緩步退了出去。
而容弦此時放下了手中的奏疏，擡頭微笑地望着容羲，“你很少到這裏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容羲收起了剛纔的笑容，嚴肅地看着容弦，“哥，你想清楚了嗎？”
容弦淡然一笑，“下午的時候，母后過來找我，也問了這句話，那你覺得呢？”
“今天上午的時候，我在昭乾殿外看到了青洛！那時候朝議早就結束，朝臣也已經走完，她一個人大笑着，從那八百多的石階上，踏着積雪一步一步走下去，但是在她的笑聲裏，我一點也聽不到快樂，我所能聽到的，只有心寒！甚至比外面的冰天雪地，外面的凜冽寒風還要寒！
“如今世人都只知道青洛是一個似柔實剛，奇謀遠智，鐵血果斷，並且短短一年光景就已經權傾朝野的北朔御軍女大將軍，但是隻有了解她的人知道，她做的一切的一切，爲的不過都是你！這一點你或許比我，比母后，比任何一個人都更清楚！哥，你這樣做，對得起她嗎？”
容弦淺笑，“是啊！我對不起她，所以你告訴她，讓她放手吧！”
容羲搖頭，“她不會的！”
“她總有一天會！！”容弦道。
“你這根本就是在逼她！”容羲怒吼，“哥，現在連我都已經對你失望了，真的！你還是我哥嗎？以前你在我心中是多麼的高大，多麼的令人敬仰，以前的你在朝能理政治國，沙場能百戰百勝，現在的你呢？青洛就比你強！她什麼什麼都比你強！強到讓我都一度懷疑我的哥哥，到底還配不配得上青洛？！”
到底還配不配得上青洛？
到底配不配得上青洛……
配，還是不配……
容弦忽然笑了。
“哥，你不是打算在三日後的慶宴上正式策封鄭雪若嗎？既然是好事，不如再讓它成雙，怎麼樣？”容羲笑問道。
容弦凝眉，“你剛剛說什麼？！”
容羲微笑，“羲兒想懇請哥在策封鄭雪若的同時，也給羲兒賜婚！”
容弦駭然，蹙眉沉聲道，“這可絕對不是玩笑！羲兒。”
“我當然知道！”容羲笑答。
“他是誰？”
“或許哥你能猜到！”
“董恪，是嗎？！”
容羲微笑點頭，“是。”
“既然是賜婚，那爲什麼不讓他來提？”
“因爲他不會來！”容羲微笑着說道，“因爲他不會來，他不喜歡我！”
容弦皺眉，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