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月樓院子裏全是人。
葉忠老將軍左邊立着梁王夫婦,右邊立着花世子和小雪夫婦,老中青三代一大家子誰也不說話,個個臉色鐵青。
三夫人坐在院中石椅上,臉色煞白地看着寢殿門,小籃子和小杰在她身邊相伴。
二夫人和二老爺已經慌了神,不敢說話也不敢走動,只能縮在牆角眺首期盼。
千手佛和寒夜、暗一、暗二、暗三、大武等人,像是被人挖了祖墳,相互怒目而視,彷彿怎麼看對方都不順眼,恨不得直接打死對方。一個個如同粗喘的鬥牛,心卻全都繫着寢殿內正在生產的林若溪。
羽靈哭得稀里嘩啦,卻不敢發出聲音,龍雲軒將她摟在懷裏,輕拍着羽靈的後背,自己的嘴脣卻神經質地抖動,說着不爲人知的祈禱。
鳳熠站在一塊石墩子上,拼命伸長脖子,彷彿這個樣子,就能看見殿內那個苦苦掙扎的小溪溪。
石墩子旁邊,立着夏雨瞳。
夏雨瞳一邊擔心自己夫君摔下來,用手扶着鳳熠,一邊時不時扭頭看向殿門,急得額頭上青筋直跳。
楚珮姑姑雙手叉腰,在院子裏走來走去,嘴裏一個勁兒地嘀咕:“都是一羣庸醫,庸醫。我說我來給若溪接生,瑾瑜死活不讓,還嫌棄我毛手毛腳辦事不靠譜。我哪有毛手毛腳不靠譜我隨大哥研習醫術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在哪裏轉筋好不好現在居然敢嫌棄我”
花偉傑一臉寵溺地看着妻子,十分無語。
有好幾次,楚珮姑姑慌不擇路,險些一腦袋撞在大樹上,都是他悄無聲息地走上前,不動聲色地給妻子轉了個方向。
他真的很想很想說句公道話,阿佩,你確實毛手毛腳不大靠譜。
像楚珮姑姑這般,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不停轉來轉去的還有一個人。
那就是九千歲。
寢殿門口的長廊下,九千歲像個強迫症病人似的,不停地走來走去,嘴裏一個勁兒地嘀嘀咕咕,已經不知道嘀咕了多久了。
他也不像楚珮姑姑嘀咕得那麼清晰,卻不知嘴裏在嘟囔什麼,跟老和尚唸經似的。
一堆小蘿蔔頭趴在寢殿門上,瞪着大眼睛往裏瞧。雖然什麼也瞧不見,卻個個緊張得不得了。
他們也知眼下形勢緊張,倒沒有一人說話,竟跟院子裏的大人們似的,全都一臉肅靜。
小曦趴着門縫也瞧不見裏面的情形,本就心急火燎,九千歲還在她身後走來走去,走得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實在忍不住,小曦猛地扭頭,瞪着眼睛,不滿地看着九千歲:“爹爹您莫要走來走去嘀嘀咕咕,嘀咕得人心裏發慌,煩死了。”
“我”九千歲一愣。
尚未從女兒的訓斥聲中回過神來,宸兒已冷眼看過來:“老男人喜獲麟兒神志不清,可以理解。小曦,你太苛責了。不過爹爹,您喜歡走且去院子外面走,這裏實在不歡迎您”
“嗯”小曦一本正經點點頭,重新與哥哥一同趴在門框上,竟是理也不理九千歲。
九千歲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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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兒子在說他
簡直了
九千歲還沒回神,院子裏的楚珮姑姑最後一根神經卻被小曦的怒斥聲繃斷了。
“媽蛋這些個男人們都是豬”楚珮姑姑一擼袖子:“雪兒、羽靈我們女人上。”
“好”小雪和羽靈趕緊湊上前。
小雪還皺眉道:“本來生孩子就是女子的事情,瑾瑜哥哥卻非要逞能。大姐姐這都生了多久了,還生不下來,早就該換我們了。”
“就是就是”羽靈沒主見地附和:“我們比他們強”
“強什麼強”龍雲軒一把將妻子摟回來:“瑾瑜和鳳醫仙的醫術可是你們能匹及的連我都不敢強出頭,你瞎摻和什麼”
“誰瞎摻和了”羽靈眼睛一瞪:“白大哥和鳳醫仙再牛逼,他們也是男人。有本事讓他們生個孩子出來,給我看看便是你龍雲軒,也生不出來好不好”
“”龍雲軒一噎,瞬間哭笑不得。
小兔兔發威,還挺有味道的哈
花世子早就繃不住了,苦於葉忠老將軍和梁王夫婦在場,他不好表態。
眼下妻子摩拳擦掌,他也跟上道:“雪兒你去給溪兒接生,我在旁邊給你助威。瑾瑜近鄉情怯,指不定他現在還不如我。咱們夫妻倆且叫他瞧瞧,看究竟誰的本事大”
“胡鬧”
始終沒說話的葉忠老將軍終於惱了,“你、你、你、你,還有你”,他手指一一點過去,將楚珮姑姑、小雪、羽靈和花世子全部點了一遍,黑着臉道:“若溪丫頭現在在生孩子,不是在行軍打仗,也不是在兇殺現場破案。你們這麼一大堆亂七八糟地闖進去,是想害死她嗎又不是菜市口買菜,還瞧誰的本事大再敢唯恐天下不亂,老夫一人掄你們一個大嘴巴”
葉忠老將軍發威,便是楚珮姑姑也有點發憷。
當下,衆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誰也不敢再吭聲。
眼見院子裏的空氣都要凝固,寢殿門卻“吱嘎”一聲,開了。
“溪兒孃親、若溪”一堆人涌上去,葉忠老將軍倒是跑得比花世子還快。
待瞧見裏面走出來的是個小小的白衣少年,衆人皆是一愣。
白靖琪像是根本沒看見他們似的,急急忙忙出來,絲毫沒有平時的從容淡定,腳步竟然都是紊亂的。
“靖琪”九千歲伸手就要去抓住白靖琪的肩膀。
哪想,白靖琪小小年紀,輕功卻是了得。
衆人只覺眼前白影一閃,白靖琪不但脫離了九千歲的魔爪,還往前躍了兩步。
他也不與九千歲糾纏,張嘴道:“事情緊急,靖琪先辦正經事,隨後再與九千歲細說。”
說罷,他走到院子裏的一棵玉蘭樹下,身形一縱,便躍了上去。
那玉蘭樹十分高大,承載白靖琪這麼個小小少年自然不在話下。
可白靖琪上樹之後,並未找一根粗枝丫坐下,而是直接站在了樹梢之上。
他與白瑾瑜像極,此時長身玉立、白衣翩然,如同腳踏凌波,竟像是隨時隨地要乘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