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麼？”林安國冷冷一笑：“自從倩兒去後，雲兒就變得神叨叨的，每日裏精神恍惚茶飯不思，你母親出了那種事情，她更是自哀自怨，整日將自己關在屋子裏不見天日。你好歹也是朝廷六品官員，又在外歷練了大半年，怎地還會被她左右思想，牽着鼻子走？”
這話等同於在說林若雲是精神病患者，林浩宇心口倏地一痛，脫口道：“那父親您告訴浩宇，母親、倩兒和連翹是怎麼死的？”
“連翹？連翹？一個暖牀丫鬟而已，值得你來責問爲父？在你眼裏，到底把爲父放在什麼位置上？”
“我……”
心知不能逼得太急，林安國輕嘆一聲將林浩宇扶起來：“你這孩子從小重感情，連翹與你情投意合，她莫名其妙被人害死你心中不甘爲父能理解，但是你不能疑神疑鬼，將什麼事情都賴到若溪身上。當日鴻雁和連翹的屍體同時被人從河裏打撈上來扔在岸邊，連翹手腕上確實纏着若溪的一箇舊荷包，爲父也曾將若溪押至祠堂審問，甚至請來了大理寺的方大人和許仵作當堂驗屍。
可事實證明連翹的死和若溪沒有半點關係，是有人栽贓陷害若溪，在連翹死後，故意將那荷包掛到連翹手腕上的。此案已經蓋棺定論，兇手是府裏的一個小廝，許是垂涎連翹的美貌，連翹不從，便對連翹下了狠手。不知那奴才從哪裏撿到了若溪的荷包，就纏在連翹的手腕上加以栽贓陷害，那奴才早已伏法歸案，被方大人處斬了，你此時再把這種陳年舊案翻出來，硬是套在若溪頭上，她知道了，該有多寒心啊？”
“我……”如此語重心長的話，讓林浩宇一時語塞。
見林浩宇面上已顯動容，林安國再接再勵：“還有，爲父聽說當日一羣奴才欺負倩兒，徵得你母親和雲兒的同意，你二叔和三嬸便將那批奴才杖斃了。連翹也是那批奴才中的一個，不知道什麼原因讓她逃脫了，便是那小廝不殺她，你此番回來也不可能見到連翹，更不可能將那樣一個賤奴收房毀壞我左丞相府的名譽。
至於倩兒的事情，紅葉山莊那種地方，你覺得若溪有那本事在裏面殺人？這件事涉及二皇子，乃是皇家辛祕。皇上已手刃二皇子爲倩兒報了仇，又賜倩兒爲忠勇郡主，難不成你還想去找皇上報仇？宇兒啊？咱們左丞相府樹大招風，爲人處世當謹慎小心，不管做何事，都得三思而後行，否則，指不定哪日掉了腦袋，還不知自己究竟得罪了誰！”
這番話已經超越了君臣，護犢之心溢於言表，林浩宇心頭一暖，哽咽道：“我原是不信的，可是雲兒她……”
“雲兒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嗎？雖溫柔如水卻綿裏藏針。她若是瞧着誰不順眼，只怕死人都能被她說活了。”
“那母親……”
一提到劉氏林安國就火冒三丈，猛地沉下來怒道：“休要提那賤人，當日她做出那等腌臢事，爲父已寫下休書將她逐出左丞相府。是她自己福薄命薄，連
着實沒料到林安國會說出如此絕情的話，林浩宇皺眉：“母親的性子父親難道不知道麼？她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不光是爲父，闔府上下那麼多人親眼所見，難不成爲父在騙你？你若定要替你母親打抱不平，那就滾回你劉府去吧，剛好也可以替你齊家舅舅做法事超度亡魂！”
這話實在太重了，但林浩宇也明白到底是母親理虧，垂眸深吸一口氣，他倏地看向林安國：“浩宇只問父親，這些事情是否與大妹妹有關？父親只需告訴浩宇，是還是不……”
“爲父說這麼多，難道你還聽不懂嗎？”猛地打斷林浩宇的話，避開林浩宇咄咄逼視的目光，林安國轉身就走：“你以後少和雲兒見面，趕緊隨爲父回東院，今晚就幫爲父處理朝堂政務！”
看着林安國的背影，林浩宇笑了。父親？您是朝堂上最長袖善舞八面玲瓏之人，可是，在浩宇面前，您心虛了。您可知您這心虛，等於是間接告訴浩宇，林若溪就是還是母親和倩兒的兇手嗎？
……
離開書房之後，林若溪一分鐘也不想在東院多待，將給二房、三房帶的禮物分發下去後，她便回到得月樓祭拜茉莉、菊香、王嬤嬤和小香。
二夫人和三夫人見林若溪離開，林安國和林浩宇又不見蹤影，索性帶着一堆丫鬟婆子跟過來一起湊熱鬧。一時間，得月樓內歡聲笑語，倒比過年還要開心。
待人全部離開，李嬤嬤才備了浴湯，關上門窗伺候林若溪沐浴。
見林若溪閉着眼靠在浴桶上，似乎十分疲憊，李嬤嬤有些心疼：“王妃何苦爲難自己？林安國那個老匹夫，王妃有什麼好跟他談的？將這些人全都交給千歲爺便是，只要千歲爺一聲令下，這左丞相府不聽話的人就都能變成人皮燈籠。”
“哪有嬤嬤說的這麼簡單？”揉揉額角，林若溪道：“到底是鮮活的人命，若不是罪大惡極，我又何苦去傷害他？我雖然憎恨林安國，但到底他當年沒有趕盡殺絕，好歹留下了我一條命。算計也好，妄念也罷，都是上代人的事情，我何苦牽連到林浩宇的身上？
再說，林浩宇雖然是劉氏所生，少時對我也沒有多親，但至少從來沒有害過我。殺人不過頭點地，但想要救贖一個人的靈魂，卻不是那麼容易。更何況，我不願看見九千歲的手上隨時隨刻都沾滿鮮血，就當是……就當是爲我們將來的孩子積德吧！”
李嬤嬤心頭一熱：“王妃的意思是要放過大少爺？”
林若溪輕嘆：“放不放過他不在我，而在他。”
“此話怎講？”
“嬤嬤你想，林安國、老夫人和林若雲我是一個都不會放過的。林浩宇可會眼睜睜地看着我把他們都殺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