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溪撲得又快又狠，但還是比白瑾瑜的動作慢了半拍，“撲通”一聲，她重重摔倒在地，可是她的雙手卻抱住了白瑾瑜的腿。
白瑾瑜沒想到爲了阻止他離開，林若溪連命都不要。返身將林若溪從地上抱起來，他心疼得眼圈都紅了：“你……有沒有摔疼？有沒有受傷？讓師……讓我給你檢查一下好不好？”
“我沒事！”揪着白瑾瑜的衣領，林若溪可憐巴巴地仰頭看他：“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
“不要走？你說過你會幫我，你不能說話不算數！”
“可是我下不去手……”狠狠閉上眼睛，白瑾瑜的聲音裏帶着濃郁的鼻音：“我害怕看見你哭……”
“我不哭！”像少先隊員一般舉起右手，林若溪發誓：“我絕對不哭，我也不嚎叫不說話，我保證，絕對不會分你的心，好不好？”
定定地瞧了林若溪兩分鐘，白瑾瑜終於再度點頭：“好！”
溪兒？你已經瘋了，走火入魔了。可是，我能怎麼辦？既然你一定要瘋，那師兄便陪你一起瘋，陪你一起走火入魔好了。如果……如果你受不了，如果……如果我的承受能力也有限，那麼，就讓我們倆一起下地獄吧！
重新擺好架勢，這一次林若溪乾脆連眼睛都不睜。爲了防止嘴巴不聽話，關鍵時刻會慘嚎出聲擾亂白瑾瑜的心神，她和之前準備的一樣，將紗布捲成卷塞進嘴裏，還用繃帶繞了一圈，在腦後打了個結。
看着面色慘白，緊張得青筋暴露，卻一言不發的林若溪，白瑾瑜的心都要碎了。可是他沒有再猶豫，硬着心腸拿起手術刀，他對準林若溪的小火焰切下去。
皮肉被劃開的感覺如此真實，疼痛像一條螞蟥，狠狠將腦袋扎進林若溪的皮膚，拼命往她身體裏鑽，可林若溪硬是沒有哼一聲，更是不敢亂動。
垂眸看她一眼，白瑾瑜問：“可還受得了？”
“嗯！”林若溪堅定地點點頭。
“那我要開始在骨頭上打眼子了？”
“嗯！”林若溪再點頭。
想了想，白瑾瑜還是將林若溪嘴裏的紗布取出來，給她餵了兩塊參片，他異常溫柔地摸了下林若溪的頭：“含好！千萬不要在我成功取出骨髓之前暈厥過去。記住，你若是死了，我絕對不會把骨髓交給九千歲！”
林若溪脣角一彎：“好！一言爲定！”
“嗯！一言爲定！”
……
夜那麼寧靜，寢室內卻瀰漫着緊張。耳畔是三棱刀刮在骨頭上發出的“沙沙”聲，每一下都那麼清晰。
榻上的人渾身是血，卻咬緊牙關硬挺着不讓自己喊出聲，亦不讓自己暈厥過去。坐在榻前的人凝神靜氣，手速快到令人咋舌。但他的額頭上和林若溪一樣，皆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若溪終於
感覺到白瑾瑜在輕拍她的臉：“端王妃？手術做完了，可以睜開眼睛了！”
“棒”字纔出口，雙眼一閉，林若溪暈了過去。
趕緊將之前準備好的強心甙給林若溪注射進去，察覺到她的呼吸和脈搏都漸漸趨於平穩，白瑾瑜才端起溫水，用棉籤一點點滋潤林若溪龜裂的脣。
牀上的人兒五官精緻，眉眼間帶着一股令人歎服的堅強與隱忍，依稀還能辨別齣兒時粉妝玉琢的模樣。用目光輕輕勾勒她的輪廓，白瑾瑜的眼神越來越心疼，越來越溫柔。
白瑾瑜猶記得第一次見到的那個襁褓中粉嘟嘟的小嬰兒，那麼小小的一個人，連瞳孔都沒有長好，卻一瞬不瞬地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咧開嘴角對着他笑。那比玫瑰花瓣還要嬌嫩的小嘴巴，帶着清清淺淺的奶香，讓他莫名其妙就想湊過去親兩下。而那雙柔嫩脆弱到彷彿一碰就會化的小手，從見到他開始，便緊緊攥着他的衣領，彷彿要這樣攥着一輩子。
溪兒？你知道嗎？從你第一次攥住我的衣領時，你就攥住了瑾瑜的心。年僅五歲的我，從那時起，眼睛裏、心裏，便只剩下你一個人。
可是，你爲什麼要鬆開手，瑾瑜多麼希望你一直那樣攥着我的衣領，一直那樣看着我衝我笑，永生永世？
終於沒忍住，俯下頭，白瑾瑜輕輕在林若溪的額頭上印下一吻。
溪兒？瑾瑜雖有妄念，卻沒有奢求。這一生，瑾瑜只要這一吻，足矣！
……
林若溪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寢室裏堆積如山的藥物和醫療器械已不見蹤跡，白瑾瑜依然坐在牀頭，左手緊握着她的手，右手撐着額頭。陽光從窗戶透進來，在他沉睡的面容上打下幾點斑駁的光影，比天使還要聖潔。
林若溪一陣心疼，真想將白瑾瑜拉到牀上來，讓他躺一會兒，哪怕就躺十分鐘。
目光不經意間觸及白瑾瑜臉上的口罩，林若溪怔了怔，她很想將口罩拽下來，撕掉白瑾瑜身上所有的僞裝，好好看看口罩下的那張臉。可是她不能，有些東西一旦打破就再也回不去了。屆時，不光她會心痛，白瑾瑜會比她更痛。
昨晚那是一個夢，只能是個夢。夢醒後，白瑾瑜是白瑾瑜，恩公是恩公，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活在屬於自己的世界。而她，依然是那個依賴着師兄，“心安理得”被師兄捧在手心裏的小魔女，是那個永遠都虧欠着恩公的白眼狼。
深吸兩口氣，脣角勾了勾，林若溪輕輕閉上眼睛。
白瑾瑜本來就睡得很淺，林若溪的吸氣聲直接將他驚醒了。蹙眉看了下手裏被他攥得發白的林若溪的小手，他有些喫驚地擡頭。
待瞧見林若溪雖然閉着眼睛，眼睫卻在微微顫抖，而她的脣角，還帶着一絲心疼的微笑，白瑾瑜瞬間釋然。
將林若溪的手放回她身側，順手給林若溪掖了掖被角，他輕笑道：“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