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被小小九看得心慌，但既然來了，他也沒打算再逃避。
嚥了口口水，他道：“小太子，我們且走近點瞧瞧吧？”
“嗯！”小小九點頭。
繞過一排排棚圈，大家向茅屋走去。
小小九留了個心眼，繞過棚圈的時候，他稍微打量了一眼。
但見棚圈中根本不像少年所說，牲畜全都發瘋而死，倒是關着些牛羊，只是數量不是太多，都在睡覺，或者默默喫草，小小九的鳳目黯了黯。
越往茅屋走，空氣中越是瀰漫着一股惡臭和血腥。
當真是怪事，棚圈處聞不到血腥，糞便臭味亦不算太過濃郁，反倒人居住的茅屋處惡臭和血腥味兒聚集不散，是何道理？
也不知道是不是腦補得太過頭，小小九腦子裏突然升起個極其不可思議的念頭，少年之前說的，都是騙他們的，這個養殖場裏，隱藏着某些不爲人知的祕密。
霎時間，少年的面目就變得有些可憎，連帶着他背上的小慧，都不再那麼讓人心疼。彷彿他們真的是個變態殺人狂，或者善於僞裝演戲的人柺子。
心知自己又憑主觀臆斷了，小小九狠狠嚥了口口水。
他剛把心思擺正，如同心有靈犀，小小溪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悄聲道：“哥哥？我嗅到血腥味兒了。”
小小溪這麼一說，其他小豆丁們也紛紛靠過來，壓低聲音道：“我也嗅到了，還很臭，像是牛羊拉的便便。”
小豆丁中，除了鳳昊和小云軒以外，其他年紀雖小，膽子卻不小。他們的父母各個不同尋常，對危險和血腥有着本能的感知力，而且，越是充滿血腥和危險，他們還顯得越興奮。
此時，走在最前面的少年儼然成了他們共同懷疑的對象，但小小九生怕自己思路偏差，影響其他小豆丁的判斷，冤枉了好人。遂悄悄安撫大家，同時讓大家擺開陣法，不動聲色地盯着少年。
七個小蘿蔔頭本事確實不小，但畢竟還是孩子，而且還是很小的孩子。
他們並不知道，不止是他們對危險有着敏銳的感知能力，少年和小慧也有。
察覺到身後粉糰子們的氣場變了，少年有點心慌。
但他知道，浪子回頭金不換。
之所以說金不換，乃是因爲浪子回頭很難很難。
既然自己行竊有錯在先，被人懷疑便是理所當然。想要改過自新，勢必要喫許多苦頭。所以，好幾次小慧都回頭往後看，然後悄悄伸手輕撓哥哥的肩膀，少年都咬着牙，當做沒發現。
一衆人各懷心思，終於來到了茅屋前。
和之前一樣，小小九故技重施。
他讓鳳熠、小寒夜和小大武盯着少年和小慧，防止兄妹二人關鍵時刻反水，又讓小小溪取了些蒙汗藥攥在手裏，這才尋了個刁鑽的位置，偷窺屋內。
看見第一個屋子裏的情形，小小九悚然一驚，身體本能地繃緊了。
屋子裏沒有牀榻，沒有桌椅，什麼都沒有，卻有四五個人，還有，一地的血。
沒錯，是一地鮮血。
這些人全都蹲在血泊中，每人手裏都拿着利器，有的是大號殺豬刀，有的是寒光閃閃的匕首，十分忙碌。
他們在宰殺牲畜。
也不對，準確點說，他們在剝皮剔骨，切割肉塊。
每切割下來一塊，他們便放進身邊的蛇皮口袋，然後繼續忙碌。
這些人很專心，並不曾發現屋外有人偷窺。
也不知道他們一共這般剝皮剔骨取肉了多少頭牛羊，小小九隻覺得那地上的積血，都可以漫過他的腳背。
饒是小小九從小接受不同的教育，性情冷硬又比較殘忍，看見這麼血腥的畫面，他也有點不舒服。
後退兩步，他仰首做了個深呼吸。
其他小豆丁們都躲在小小九身後，並未看見屋子裏的場景。但瞧小小九的模樣，卻知裏面正在發生着什麼不好的事情。
小小溪嘴快，脫口問道：“哥哥，怎麼了？裏面有人嗎？”
“噓……”將小小溪的聲音壓下去，小小九低聲道：“有人，正在宰殺牲畜，又髒又臭，實在沒什麼好看的。”
說完，他轉向第二間屋子。
小小九是領頭的，他都這麼說了，其他粉糰子自然毫無異議。大家又跟着小小九來到第二間屋子前。
和之前的步驟一樣，小小九看到的情形也大同小異。
他沒有說話，只是鳳目裏充滿了疑惑。
然後，他看了少年一眼，走向第三間屋子。
很快，八間屋子全部查視完畢。無一例外，每間屋子裏都有四五個人在燭光下，悄無聲息地剝皮剔骨取肉，動作雖急切，卻十分嫺熟。倘若忽略那一地的血泊，小小九覺得，當真操作規範、井井有條。
但再井井有條，深夜這般祕密又悄無聲息地行事，而且，還不是一個人一頭牛羊，也顯得過於詭譎。
很顯然，少年沒有撒謊，確實有很多牲畜死了。大約這些人爲了矇混過關，抓緊時間取肉，想要趁最後時機撈一把吧？
想到這些肉明天一大早就會被送到虎賁營去，小小九心中有團火。
但在事情沒有徹底搞清楚之前，他倒也能沉住氣。
想了下，小小九問少年：“你們鎮子上的這個養殖場的牛羊肉，專門供應虎賁營嗎？”
“對！”想到方纔小小九跟小小溪說的話，少年又好心地說：“小太子，正如你所說，屠宰現場又髒又臭，還很血腥，你沒有被嚇到吧？”
“我會被嚇到？嗤……”學着爹爹的高冷範兒，小小九嗤笑一聲：“爲什麼要大半夜宰殺牲畜？”
少年心思活泛，今晚養殖場突然死了那麼多頭牲畜，必定損失慘重，他心知這麼久里正和管事都沒有帶人來捉他，定是想了什麼法子打算挽回。
老百姓辛辛苦苦養殖，就靠這些牲口喫飯，如今牲畜大批量死亡，自然心疼不已，所想的法子，也一定是趕緊把肉處理掉。
養殖場的牛羊肉都是供應虎賁營的，這個就算他想騙，也瞞不住。但讓他承認自己的鄉親們昧着良心，把死掉的牛羊肉送去虎賁營坑害子弟兵，少年實在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