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海愣了兩秒，看了看地上碎掉的玻璃杯，“要不要我讓人收拾一下？”
陸博言卻猛然擡頭，眼神冰冷的看向成海，那目光就如受傷後，有強烈自我保護意識的野獸一般，看什麼都把對方當做敵人。
成海被瞪的心頭直哆嗦，一個箭步，趕緊走出去。
關上門後，他還覺得心有餘悸，因爲從來沒見過大boss這麼可怕的眼神。
簡直就是要喫人的架勢啊！
……
偌大的辦公室裏，恢復安靜。
而陸博言聽見關門聲響起的瞬間，跌落在地上。
他彷彿在瞬間被人抽乾了力氣，兩手耷拉着，垂在身前，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桌旁邊的那堆玻璃渣子，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記憶不受大腦任何區域控制，到目前爲止，沒人能說清記憶究竟存儲在什麼地方。
如果失去了某部分記憶，就連醫生也不知道怎麼找回來。
或許某一天會想起來，也或許永遠都不會想起來。
陸博言曾經很努力想要記起遺失的那部分記憶，但卻怎麼也想不提起來，但是此刻……
無意之中的一個動作，卻讓他記起來了。
他去拿杯子時，那瞬間失重的恍惚感，之所以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因爲，
當年出車禍時，撞車的那一瞬間也是這樣的失重感，只不過更加強烈一些。
過往的記憶，紛至沓來，以洶涌般的姿態，席捲着陸博言的理智，還有他的情緒。
那些飛速閃過的畫面，從模糊到清晰，夾雜着各種各樣的聲音。
有母親的，也有自己的，還有……
“鴻升！你爲什麼要這麼對他，他是你的孩子……”
“哼，他就是個雜、種！我陸鴻升沒有這樣的孩子，也沒有你這麼不要臉的妻子！”
“博言，對不起，是媽媽做錯了事，不該讓你來承擔。”
“關於你母親的事情，我很抱歉。”
“博言，你 媽媽就是他害死的，所以，你報酬心切，想撞死他也無可厚非，
這我我理解，但是這件事就算了，反正他已經成爲植物人了，跟死了沒區別！”
“難得有個女生用這麼高雅的方式像你表白，你真的不去赴約？”
“我好奇去了一趟音樂室，恰好聽見那個女生彈奏鋼琴，你一定猜不到那個女生彈的是什麼曲子，你最喜歡的那部電影插曲《The crisis》。”
“拿着這些錢，立刻消失在我面前！”
“我不要你的錢，我……”
“我讓你滾！”
“陸博言，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
“等你某一天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了，我們再談論這件事好不好？”
“你就是殺人兇手！兇手！”
“你竟然見死不救！陸博言，你不配做我兄弟！”
“忘了吧，忘記以前的所有，忘記你是誰，忘記你周圍所有的人和事，當你醒來，你將會是新生的自己……”
混亂又跳脫的畫面，清晰又凌亂的對話，隻字片語，幾乎讓陸博言想的頭痛欲裂。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手機在震動，突兀的鈴聲打斷了陸博言紛亂的思緒。
他怔愣着看向桌面，瞥見手機屏幕一閃一閃的，緩緩伸手拿了
是瀾清的來電。
可是，陸博言卻沒有接，猶豫了幾秒，他按了靜音，就這麼靜靜看着通話無人接通而結束。
此刻的他，不適合接電話，尤其是瀾清的來電。
已經暗下去的屏幕再次亮了起來，這次是一條短信，是瀾清發過來的。
陸博言面無表情的點開來看，見到那幾行簡單的黑色小小字體，眉心微微緊蹙。
“陸博言，我剛剛看了美食帖，今晚嘗試給你做一個新菜式好不好？番茄牛肉，你喜歡喫嗎？”
看着這些字眼時，陸博言就能想象到瀾清編輯這些話時的小表情，應該是微笑着的，還有小期待，小興奮。
然而，陸博言卻失去了興致。
他很快編輯了幾個字回覆過去，“今晚沒空，改天。”
此刻，哪怕到了今天晚上，陸博言都不知道能不能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去面對她。
在地板上做了許久之後，陸博言緩緩起身，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汗溼了背，額頭也都是汗珠。
但都是冷汗。
他蹙着眉頭，走近休息室裏，換了一身衣服後，這纔回到位置上坐下，然後，面無表情的撥通內線。
很快，成海敲門進來。
因爲先前陸博言的表現，導致成海此刻戰戰兢兢的，“陸先生， 您有什麼吩咐？”
“讓人收拾乾淨。”
“好的。”
“去把小少爺接過來。”
成海正想說好，可一轉念又忍不住問：“陸先生，您說，現在？”
陸博言冷淡的嗯了一聲。
成海無語了，頓了頓又問：“陸先生，您還沒喫午飯，要不要我先給您訂餐？”
陸博言沒有回答，彷彿在考慮着什麼，隨後，面無表情的問了句，“幼兒園這時候就餐了嗎？”
成海怔愣片刻，“應該就餐了吧。”
“備車。”陸博言忽然站起來，不容置否的吩咐，“去幼兒園。”
“呃……好的。”成海暗自咂舌，他一直覺得自己的腦回路反應挺快的，可現在完全跟不上大boss！
老天啊，大boss今天到底怎麼了？！
……
很快，陸博言和成海來到了小正熙所在的幼兒園。
陸博言沒下車，成海去接人了。
小正熙這時候剛好在喫午餐，喫到一半時，忽然聽到有人接自己走，小傢伙有些不高興。
因爲，他一走雞腿就吃不了，可是又捨不得，於是就問成海能不能帶雞腿邊喫邊走。
成海考慮了三秒，硬着頭皮答應了。
他暗暗祈禱着，大boss雖然有潔癖，可小少爺是大boss的便宜兒子，應該不介意他喫的手和嘴都髒兮兮的吧。
但是……
到了車子旁邊，成海打開門想把小正熙抱上車時，裏面的陸博言見到小正熙滿嘴滿手都是雞腿油膩味，蹙眉，低語。
“洗乾淨再上來。”
小正熙聽不懂這麼言簡意賅的意思，歪着腦袋問：“爸爸，你說什麼呀？”
成海在旁邊尷尬的解釋，“小少爺，雞腿先不吃了，我帶你先洗手吧。”
小正熙把嘴一癟，老大不情願的，“爲什麼？我要喫。”
成海還沒說話，陸博言卻先說：“熙熙，丟掉，爸爸帶你去喫比雞腿更好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