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博言思忖了許久,才緩緩說:“不知道,事情還沒查清楚之前,誰都有嫌疑。”
徐文宇沉默了幾秒,沒再說什麼,“那先這樣吧,小雅受了涼,有點發燒,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說。”
“好。”
陸博言也不多話,冷淡的將電話掛斷,腦子裏卻在思慮着剛剛徐文宇的話。
陸博言跟徐文宇猜測的有些出入,陸博言反而沒那麼懷疑這件事和沈嘉遇有關。
注意力反而在另外的點上。
計劃被打亂。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原定計劃是什麼?
……
郊區,某精神病院
二樓,最尾端的一個房間裏,沈嘉遇沉默的立在窗前,神情冷淡,眼神有些複雜。
在他面前,也就是陽臺外,坐着一個身穿米白色針織衫的婦人,兩手正熟練的在織着毛衣。
婦人頭也不擡,仿若身旁沒有任何人,只是一門心思織着毛衣,嘴裏嘀嘀咕咕的唸叨着。
“我要趕緊織好,再過幾個月,過冬了,嘉嘉也長大了,剛好就可穿上了……”
婦人口中喃喃唸叨的嘉嘉,就是沈嘉遇。
這是他的乳名,小時候,父母常這麼喊他。
而面前這個婦人,就是他的母親。
只是,現在精神失常了。
當年因爲父親出車禍,沈家的天幾乎都塌下來了。
樹倒猢猻散,家族內部開始紛亂,爭權奪利。
沈嘉遇的母親黎洛經受不住接二連三的打擊,精神失常,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
剛開始,黎洛還住在家裏,由專人照看,但後面精神狀態越來越不好的黎洛甚至經常偷跑出去。
無奈之下,沈嘉遇只能把母親送到這兒來,專人照看,而且,這裏看管嚴格。
應該說這兒更像個牢籠,可以把精神失常的母親看管好。
母親已經精神失常,不認得他這個兒子。
停留在她腦海中的,只有那個一丁點兒大,還不會走路的小嘉嘉。
每個月,沈嘉遇都會抽時間過來看望母親,但是每一次來看完之後,都有種想把陸博言弄死的衝動。
他的家,之所以會四分五裂,全拜陸博言所賜。
靜默了許久,沈嘉遇轉身走出了房間,而在織毛衣的黎洛,依舊連頭都沒擡起來過。
門口,站着伺候黎洛的傭人,見到沈嘉遇出來,忙恭敬的喊了聲:“少爺。”
“好好照顧她。”沈嘉遇臉上沒什麼表情,說完,邁步往前走去。
那傭人擡頭看了眼沈嘉遇,表情有些猶豫,隨後,什麼都沒說,轉身回了房間,關上門。
……
黎洛住的這間房間是整個精神病院最好、最寬大的房間,也是這一層裏最角落的位置。
從房門口出來,走到樓梯口,大概有三十米的距離。
左手邊是各個病房,右邊是欄杆,上面加固了不鏽鋼護欄,跟上一層的樓板貼合在一塊。
這樣的設計,大概爲了方便管理,也爲了防止別人跳樓,或者逃跑。
進去,出來,只有一條路。
哪怕每個房間的窗戶,都有安裝不鏽鋼護欄,全封閉的。
走在這裏面,感覺很壓抑,尤其是這裏的氣氛,讓你感覺真的很像一個牢籠。
路過某個病房時,忽然房門一開,從裏面扔出來一大堆的不明物體。
沈嘉遇頓時就感覺到左手手臂一陣悶痛襲來。
他本能的用右手攥着左手手臂,稍微側過身,看向房間裏面。
擡眼看過去的時候,就見到一個人影衝了過來,嘴裏快速的說着:對不起。
與此同時,房間裏面傳來乒乒乓乓砸東西的聲響,很快又有不明物體飛了出來。
衝出來的是個身材纖細的女孩子,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的不輕。
見到有東西飛出來,女孩兒急忙推着沈嘉遇往旁邊躲,
卻因爲力道太大,直接把沈嘉遇推到了欄杆邊上,於是,沈嘉遇的後背又撞了一下。
推他的始作俑者,也因爲力的慣性,往他懷裏撲,順便又撞了他一下。
接連三次撞擊,沈嘉遇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眉頭緊蹙,沉着臉正要發作,卻聽到面前撞他的女孩兒嘀咕了一句。
“哎呀,我鼻子都要撞扁了!”
說着急忙推開兩三步,揉着鼻子,眨巴着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沈嘉遇,
“你胸口是不是裝了銅牆鐵壁啊,這麼硬!”說完,轉頭看向房間裏面,不理會沈嘉遇了。
沈嘉遇愣了幾秒,覺得很氣憤,明明被撞的人是他!
可是……撞到他的人,卻一點傷了人的覺悟都沒有。
“傷了人還這麼理直氣壯,你……”
話還沒說完,房間裏面又有東西扔了出來。
女孩兒小心翼翼的躲開,吵着房間裏面喊:“媽!我是霏霏啊!你別再扔了,都砸到人了!”
房間裏傳來一個很粗暴的女人聲音,歇斯底里的吼着:“滾!滾開!我女兒早死了!”
“誰說她死的,那是騙你的,騙你的!爲什麼就是不相信我!”
女孩的情緒同樣有些激動,面對着門口吼着,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卻沒有邁步往裏面走近。
看着女孩僵直的背影,沈嘉遇眉心微微一緊,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住在這裏的都是精神有問題的人。
恐怕,這個女孩的母親也一樣。
而且,看起來,似乎和自己的母親一樣,不認得自己的孩子,不,應該說,不認得孩子長大後的樣子。
房間裏的女人,似乎被女孩兒刺激到了,發泄完了之後,哀哀的哭起來,邊哭邊喊。
“我可憐的女兒,可憐的女兒啊,我的霏兒,媽媽對不起你……”
聽着媽媽的聲音,女孩心裏一酸,眼淚涌了上來。
她緊緊咬着脣,死命的把眼淚逼回去,逼不回去就飛快的抹去。
望着地面的東西,她後知後覺纔想到了什麼,忙回頭,看看沈嘉遇,又看看他的手肘。
“對不起啊,讓你遭殃了,剛剛砸到那兒了,沒骨折吧?”
女孩垂着眼簾,盯着沈嘉遇手肘的位置,嘴脣因爲剛剛用力咬過,看得出明顯的齒痕。
“沒事。”沈嘉遇淡淡回答,不動聲色的看了女孩兒兩眼。
她雖然沒有擡眼看自己,可從他這個角度看去,明顯見到女孩被眼淚沾溼的眼睫毛,眼眶微微泛紅。
顯然,是哭了的。
想到她剛透着倔強的背影,沈嘉遇語氣淡淡的說了一句。
“不要試圖跟精神有問題的人較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