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爲，自己對京城中的一切，都不再熟悉了，可是她就這麼毫無目的地走着，潛意識就把自己帶到了這裏。
她並沒有走到張府，而是走到了將軍府。
大約從自己的父親放棄自己的那一刻，張清悅就已經不把張府當成是自己的家了，而將軍府，卻是她一直想要以女主人的身份入住的地方。
門口的那些侍衛一直盯着張清悅看，只要她膽敢再往前一步，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把張清悅給丟在大街上。
張清悅的眼睛裏，卻沒有任何一個人。
她只是盯着將軍府的牌子出神。
門口的侍衛已經開始要往前走了。
就在此時，大門忽然被人推開，門房彎着腰道：“將軍，您慢點。”
越厲升“嗯”了一聲，擡腳往外走。
張清悅下意識想要避開越厲升，可是在看見越厲升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沉淪了。
她彷彿又變成了 一年前的那個自己，不管睡着還是醒着，思念的，都是越厲升。
越厲升憔悴了不少，但是容顏卻還是一如從前。
還是她愛的越厲升。
冷不防撞見這樣一張乾枯的臉，越厲升也被嚇了一跳，微微蹙眉。
張清悅張了張嘴，她攢了一年多的話，想要和越厲升說。
可是她發不出聲音來。
“張姑娘”
就在張清悅想要轉身走的時候，越厲升忽然在後頭喚了一聲。
那一瞬間，彷彿整個世界的陽光都攢在一起，從張清悅的頭頂傾瀉而下。
她顫抖了兩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越將軍還記得自己。
張清悅覺得，自己這一年經歷的所有苦痛，都值得了。
原來他一直都記得自己。
你知道我有多慶幸嗎
我慶幸我自己失去的是舌頭而不是耳朵，這樣，縱然我的苦痛和委屈都不能說給你聽，但是至少，我還能聽見你的聲音。
張清悅緩緩回過頭去。
越厲升眸子裏的驚詫無法掩蓋。
張清悅，怎麼會還在這裏
那天她進宮作證，越厲升就覺得她眼熟，今天才想起來，她到底是誰。
一年前，她一直纏着自己，自己不是不清楚。
可是張御史是個什麼樣的人，瑭王知道，越厲升心裏更是清楚。
不管怎麼樣，他都不可能會娶張清悅的。
這世上所有的女人加起來，也不及姜如喬萬一。
況且，他頂不喜歡接受這種年輕姑娘的好感。
她們自以爲青春，自以爲自己年輕就什麼都好，以爲只要湊上來，就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抗拒。
下在杯子裏的到底是什麼藥，越厲升當然知道，他原本打算悄悄溜走，找個時間懲治一下張清悅，可是誰想到，瑭王居然撞了上來，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這個爛攤子，越厲升打算推到瑭王的頭上去。
後來傳出消息，說是張清悅的馬車乘坐出了故障，直接從懸崖上掉了下去。
越厲升也知道，多半是瑭王也不想對張清悅負責，索性殺了她拉倒。
是沒什麼意義的。
在越厲升的記憶裏，張清悅只是因爲討厭，所以才記下了一筆。
沒想到，她居然還活着。
張清悅盯着越厲升看，像是永遠也看不夠一般。
這就是自己喜歡的人啊，他的眉眼，他的鼻子，他的嘴巴，全部都是自己喜歡的樣子。
張清悅貪婪而炙熱地看着越厲升。
越厲升卻誤解了張清悅眼神裏的含義。
當年那件事情，縱然張清悅當時不明白，過後想想，怕是也能想清楚的。
越厲升本來想着，生米煮成熟飯，張清悅想要做點什麼，入了瑭王府的她，也是沒辦法了。
但是後來得知張清悅死了，自然是更好。
死人是可以完全保守祕密的。
可是誰會想到，張清悅居然回來了。
她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卻拿出了那麼多扳倒瑭王的證據。
越厲升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如今本就在風口浪尖上，誰知道這個張清悅，會不會來推波助瀾一下。
越厲升走近張清悅，朝她笑了笑，“張姑娘，許久不見，不如進去坐坐”
雖然自己要進宮，但是還是先解決了張清悅比較重要
張清悅驟然睜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許是上天垂憐自己
也許是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自己受了這麼多的苦，所以終於決定，成全自己的愛情。
張清悅擰着衣角，羞答答點了點頭。
越厲升摸了摸自己腰間的刀。
“父親。”
就在那個瞬間，越厲升忽然聽見了越如歌的聲音。
他擡頭去看，不知道什麼時候，越如歌已經站在了旁邊。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看見自己摸刀的動作，以及眼睛裏面，一閃而過的殺意。
“如歌，你回來了。”
越厲升將手垂下，沒有繼續往前。
張清悅看越如歌的時候，滿滿都是不滿。
若是真的越如歌也就罷了，不過是一個長得像越如歌的女人，憑什麼能夠得到越將軍的喜愛
張清悅不由得懷疑，這個女人，到底是真的想做越將軍的義女，還是想頂着越如歌的這張臉，爬上越將軍的牀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麼多不要臉的女人
你知道我爲他付出了多少嗎
你憑什麼喜歡他
越如歌只是瞥了張清悅一眼，便又重新看向越厲升。
“父親，我有話要和你說。”
張清悅在心裏發出一聲冷嗤：哼賤人什麼是想和越將軍說話，分明是看越將軍邀請我進去坐坐，所以心生怨恨了吧
賤人
越厲升點了點頭，“好。”
說完，越厲升又看向張清悅，微微抿脣一笑，“那麼，張姑娘，下次再敘，便不遠送了。”
這便是給張清悅下了逐客令。
張清悅張大了嘴巴，卻一聲也喊不出來。
賤人賤人
你們全都是賤人
越如歌負手跟在越厲升身後往前走，手心裏握了一把的汗。她不敢想象，若是她剛剛晚回來一點，張清悅現在是不是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