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屍遍野，血流十里。
晉國的先行部隊遇到了月氏的一路小隊，他們一起前行，雖然心裏互相看不上眼，但是卻都存着自己的算盤。
晉國的人覺得，自己在月氏的幫助下，可以成功打探到楚國這邊的實力，最不濟，也可以知道月氏那邊的情況。
到時候到了越厲升面前，也不至於無話可說。
而月氏的人則認爲，自己可以讓晉國的人打頭陣，到時候就算是不能從楚國那裏搶到東西，也可以先行撤退，讓晉國的人去送死，減少自己這邊的傷亡。
到時候實在不行，還可以從晉國軍隊這裏搶一點東西回去，也不至於空手而歸。
可是他們都沒想到，在齊國的武器面前，根本就無所謂到底是先行部隊還是後行部隊。
在那戰車開火的一瞬間，回春天便知道那黑盒子裏裝的是什麼了。
是炸藥。
他也曾經研製過這種東西，還想方設法制作出了可以在水裏面炸響的炸藥。
但是他也不知道，爲什麼齊國的炸藥，可以有這麼大的殺傷力。
從那戰車裏射出來的炮彈並非是重重砸下去，而是在半空中炸開，無數碎片在高速運行之中變成最鋒利的匕首，直接鑽進那些士兵的身體裏，然後攜帶者星點炸藥在他們的身體裏炸開。
內裏一片血肉模糊。
就算是回春天，恐怕也沒有辦法把那些人給救活。
這種傷，完全不是皮肉之傷。
在戰爭結束之後回春天還讓人偷偷拖了兩具屍體回來，他細心解剖，看着那些士兵不過是身上破了一個小口子，可是臟器卻已經被炸碎了。
這種武器，實在是叫人膽寒。
難怪這麼多年來，齊國偏安一隅，卻從來沒有人敢對這個國家動什麼念頭。
有了這種東西，這次戰役，就事半功倍了。
如果再有幾個的話，他們甚至不需要一兵一卒，就可以直接拿下整個月氏。
這次小型的戰役，是後來整個大陸動盪的開端。
但是後來的很多史學家並沒有在這次戰役上浪費太多墨水，反而是對幾日後的楚軍圍城津津樂道。
只是那些個生於市井的話本子寫手，曾經在自己的話本子裏，描寫過這一段慘狀。
五百餘人死於荒野，秋風過，刮涼了人的身子，也刮大了野狗的胃口。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那個小鎮裏的人夜晚都不敢出門。
他們說，那些野狗喫多了死人肉，連眼睛都是紅的。
而那片土地，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也都是一片通紅，幾場大雨之後，還是能沖刷出血跡。
楚國這邊不費一兵一卒，就輕易將對面的人全部殲滅，要說不高興，那是不可能的。
他們無一生還，便沒有人可以回去報信，慕容止這邊，也就可以稍稍鬆一口氣了。
慕容止大擺慶功宴，宴會上的不少東西，還是喬雲來帶過來的，他心裏不滿，還悄悄對慕容止翻了幾個白眼。
慕容止敬了左新恆一杯，左新恆雖然客氣，
“如此厲害的武器，當真是讓本督大開眼界，”慕容止舉起酒杯來，“看來齊國，當真是個鍾靈毓秀的地方，想來這種東西，齊國境內，還有許多吧。”
“這便是齊國最厲害的了，”左新恆起身回敬慕容止的酒，“全國也不過只有兩個，剩下那一個，常年放在京城裏，以防萬一，算是有最後的防線。”
慕容止微微抿脣一笑。
越如歌擅長作戰，卻實在不擅長這些場面上的功夫，酒過三巡以後，她有幾分微醺，便同慕容止說，自己要出去走走。
慕容止不放心，想叫影二跟着，越如歌卻擺擺手拒絕，慕容止便也沒有堅持。
越如歌一個人坐在涼亭，低頭看着湖水裏的月亮。
秋風乍起，吹皺湖水，也吹皺了那圓月。
她聽到了後面的腳步聲。
“怎麼一個人跑來這裏”
喬雲來掀了袍子，想在越如歌的身邊坐下，卻被越如歌瞪了一眼，只好悄悄又往後挪了挪，但仍舊目光灼灼地看着越如歌。
晚風捲着月光倒映在喬雲來的眸子裏，熠熠生光，但是越如歌卻並沒有注意到。
“今日大勝，小歌歌你彷彿並不開心。”
“沒有。”
喬雲來忽而笑了一聲，“小歌歌，你撒謊的本事實在是不夠高明。”
越如歌聳了聳肩，並沒有說話。
“剛剛見着我來，是不是有點失望，以爲會是另外一個人”
喬雲來又往越如歌的面前湊了湊。
越如歌笑了一聲。
“我失望是因爲有人來，並非只是因爲你，我只是想自己靜一靜罷了。”
“你爲什麼不開心”
“很奇怪啊，”越如歌長長吐出一口氣，隨手撿起飄落在手邊的落葉，便丟到了湖水裏，“大獲全勝，我本該十分開心，可我爲什麼不開心呢”
“也許是因爲，我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毫無用處了吧。”
越如歌自嘲般一笑，“我讀了那麼多年的兵書，看了那麼多年的兵法，練了那麼多年的武功，好像今天忽然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什麼用。”
從前，她是晉國的巾幗英雄，是獨一無二的女將軍。
那時候，總有人拿她和百年前齊國的女將軍比，她雖嘴上謙虛着不可比前人，但是心裏，其實也是有一點這樣想的。
今日的事情，實在是給了她太大的衝擊。
原來她，根本就不配站在齊國女將軍的身邊，更不要說和她比較了。
這是一次還沒有比較就已經輸了的戰役。
“可是小歌歌，”喬雲來忽而正了神色，“我們打仗，不是本來就是爲了以後不再流血嗎”
“是啊”越如歌沒有看喬雲來，只盯着那方還泛着淺淺漣漪的湖水出神，“可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總是很容易忘記我來自哪裏，也忘記我欲往何方。”
喬雲來也是沉默。
輕輕的腳步聲停在了二人身後。越如歌和喬雲來一起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