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揚來不及反應，狠狠往後跌去，她下意識想要抓住什麼，宋小九卻忽然尖叫着往後躲避。
那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百里揚看着楚玄澈朝自己這個方向跑了過來。
可是他停頓了一下，百里揚眸光散射開楚玄澈的身影。
他停在了宋小九的身邊。
之前，百里揚說，聽說皇上也將爲人父的時候，楚玄澈就有幾分尷尬。
將爲人父嗎
還不知道宋小九肚子裏的，到底是誰的孩子。
可是真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楚玄澈選擇的還是宋小九。
宋小九就是有這個自信，所以纔敢拿自己肚子裏的孩子開玩笑。
她篤定楚玄澈會來接住自己。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他沒有接住，反正自己肚子裏的孩子本來就不是楚玄澈的。
她還怕以後有一日，楚玄澈會追究這件事呢。
而自己要是沒了這個孩子，李青葉和楚玄澈都會覺得對自己歉疚，以後也會對自己更好。
在聽到楚玄澈將百里揚召進宮裏來的時候，宋小九是有一瞬間的慌亂的。
有一段時間，她喜歡坐在院子裏看着殿前的匾額出神。
花月殿花月殿。
她看了好幾天，終於看出點名堂上。
花前月下，花好月圓，楚玄澈給了百里揚一城花好，到底是想和誰月圓
宋小九對百里揚是有幾分忌憚的。
楚玄澈是喜歡自己不假，可是心裏，也不是完全沒有百里揚的位置。
宋小九不能不防着這個女人。
捉姦要捉雙，宋小九一定要抓到楚玄澈對百里揚好的證據，才能用來日後要挾楚玄澈。
在盤算這些事情的時候，宋小九從來沒有想過，是她自己一天更比一天過分，就差沒有當着楚玄澈的面與李青葉共赴雨雲。
若不是這段時間她臨產，實在是不能行周公之禮，恐怕這種事情，她也不是做不出來。
楚玄澈接住了宋小九，自己也狠狠跌在地上，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管百里揚了。
楚玄澈狠狠閉上了眼睛，不敢去看百里揚。
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噁心，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將從前那個清爽乾淨的少年徹底拋在了腦後，活成了這般叫自己厭惡的樣子。
有的時候，他清晨起牀對着銅鏡出神，還以爲內裏坐着的，是楚元帝本人。
他從前恨極了自己的父親，可不知爲何，自己卻越來越像自己的父親。
這個皇位，實在是叫人膽寒，可是一旦坐上去，就不能輕易下來了。
他可以輕易擁有從前沒有辦法擁有的東西，也失去了許多從前曾擁有的東西。
他可以輕易將權利握入手中，隨意對任意一個人發火。
他走了人生的捷徑，再也沒有辦法回到原本的大路上去。
多少人都羨慕他的幸運。
原本出生在皇家，慕容止把持了朝政，偏偏只對他一個人網開一面。
父母兄弟都死於非命，唯一一個存活下來的妹妹，還爲了朝政，嫁到了月氏。
則穩穩坐在皇位上，同自己從前愛的女人在一起。
慕容止一手將他輔佐上位，爲他謀算。
大家都說，楚玄澈實在是個幸運兒。
可是那時候，很多人都不知道，命運所贈與的禮物，早就在暗中標註好了價格。
所有的得到都伴隨着失去，這個世界本質還是守恆的。
不過，並沒有想象中的慘叫聲傳來。
楚玄澈緩緩睜開眼睛，瞧見慕容止已經把百里揚給扶了起來。
回春天也朝百里揚跑了過去。
好在慕容止接得及時，百里揚並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受了驚嚇的她還是有幾分驚魂未定，額上也處了一層細密的汗。
回春天趕緊給百里揚搭脈。
還好還好，沒有什麼大問題。
要不然，回春天真的是沒有臉去見百里追了。
楚玄澈一直抻着頭往百里揚那邊看，見回春天沒說什麼，方能稍稍鬆一口氣。
宋小九生怕楚玄澈要過去那邊，趕緊死死抓住他的袖子。
“皇上”見楚玄澈還是不看自己，宋小九哀哀地喚了一聲。
楚玄澈又看了百里揚一會兒，宋小九扯了他的袖子，他方回過頭來。
宋小九含着一眼睛的淚，擡頭看着他。
“皇上，臣妾腹痛”
宋小九皺眉，痛苦得整個人都快要扭曲了。
“腹痛”
“皇上臣妾”
宋小九話說到一半，忽然開始粗重地呼吸起來，像是痛到難以忍耐。
“叫太醫叫太醫”
楚玄澈不敢妄動宋小九，整個人都像是僵住了一般。
可是他剛剛和百里揚見面，已經把周圍伺候的人都遣散下去，此刻並無人過來。
“回春天前輩您來看看小九您來看看她”
楚玄澈不敢動彈，環顧四周，忽然發現眼前現成就有一個大夫。
還比自己宮中的太醫醫術高明許多。
回春天只像是沒聽見一般，仍舊在給百里揚把着脈。
宋小九又低低哭了一聲。
楚玄澈低頭去看，宋小九並未見紅，可是他也不敢肯定，宋小九是不是真的無事。
畢竟她面上神情，實在是十分痛苦。
“九千歲九千歲”楚玄澈現下也顧不得其他了，直接朝慕容止喊道，“九千歲，我求求你你讓回春天前輩來看一看小九”
“九千歲你忘記了嗎小九是你從前的愛人啊回前輩你從前不是也最關心小九的嗎”
“九千歲”
見慕容止毫無觸動，楚玄澈又喊了一聲。
“九千歲你當真如此心狠嗎”
慕容止倒是無所謂，他左右是懶得和楚玄澈說話。
從前越如歌的靈魂在的時候，他怎麼看宋小九這張臉怎麼覺得歡喜，可是現在越如歌的靈魂不在了，他卻怎麼看怎麼覺得厭惡。
相由心生，果真如此。
可是回春天卻是個忍不住的。
“楚玄澈”回春天才不管那三七二十一的，直接就叫了他的大名，“你還要不要臉”“她愛痛苦不痛苦，她便是死在我眼前，我也不帶落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