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正好是你去越將軍的靈堂守夜。”
“唔,”宋小九應了一聲,只低頭把玩着自己手上的花繩,“沒什麼可怕的。”
左右都是她自己罷了。
從旁人的眼睛裏看見自己的屍體,不知道是多麼怪異的景象。
“你不怕嗎?”慕容止忽而問道,“人人都說那越將軍身着紅嫁衣死在了大婚當晚,紅被之上鋪了滿滿一層血,不知道攢了多少怨,就算是死了,也是要化成厲鬼的。”
慕容止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微微有幾分輕,雖然是問宋小九害不害怕,可是聲音裏卻滿是嚮往。
倒像是,他真的希望越如歌能化成厲鬼回來一樣。
“越將軍生時是名將,死了自然也不會變成怨鬼,”自己誇自己到底是有點羞澀,宋小九忍不住臉一熱,“所以我沒什麼可怕的,越將軍就算是回來,肯定也是找兇手的。”
“嗯,”慕容止應了一聲,臉上又恢復了不悲不喜的樣子,“走吧。”
剛剛看着慕容止的樣子,似乎是要和宋小九袒露心扉,可是這會兒又自己負手走在前面,當真是一點都看不出喜怒來。
宋小九隻跟在後頭走,想着自己要怎麼樣才能從程立武的嘴裏套出話來。
宋小九本以爲慕容止要帶着自己回去,沒想到他七拐八拐,居然又到了另外一個攤子。
鍋子一掀開,撲面而來的熱氣擋住了宋小九的視線。
宋小九吸了吸鼻子,肚子咕嚕一聲響。
雖然說自己很餓,但是慕容止未免也太小氣了一點吧。
堂堂九千歲,權傾朝野富可敵國,請自己喫飯就喫路邊攤!
太監就是很小氣,宋小九在心裏哼哼了兩聲,但是還是跟着慕容止找了張桌子坐下。
“老闆,來兩個蓮心糉,三個肉糉三個紅棗糉。”慕容止一看就對這裏很熟悉,剛剛坐下,便朝着那邊的攤主喊道。
宋小九鼓了鼓嘴巴。
這糉子是有多小啊,一頓要喫這麼多?
“那我要四個肉糉和三個紅棗糉吧。”宋小九想了想,雖然自己的食量應該沒有九千歲大,但是自己今天真的是特別餓,應該還是喫得下的。
慕容止微微蹙眉,看了宋小九一眼。
不過瞬間,慕容止又越過宋小九往後頭的長街看去,似是出神。
還挺香的,宋小九吸了吸鼻子,九千歲常來的地方,應該不會很差吧。
那攤主沒一會兒就把三個大海碗摞在了二人的桌子上。
慕容止伸手去拿糉子,霧氣嫋嫋迷糊了他的面容,平添了幾分煙火氣。
宋小九歪着頭想,這一刻的慕容止,就算是說是誰家的翩翩公子哥,也是有人信的。
一身貴氣遮掩不住,如玉面容似是謫仙。
就在宋小九出神的功夫,慕容止已經撿出了四個糉子,然後把剩下的四個推給了宋小九。
如此一來,宋小九的眼前就擺着十一個糉子了。
那糉子有拳頭大小,這十一個,夠四個宋小九吃了
。
“嗯,”慕容止如玉長指剝着糉子,“本督瞧着你撞牆的時候手裏還捏着半個饅頭,想來是餓昏了頭。”
宋小九登時熱淚盈眶。
九千歲,您難得關心我一次,就不能多說幾句話嗎!
現在點了這麼多糉子,撐死我也喫不完啊!
然這糉子委實十分好喫,糉葉清香絲絲入味,配着軟糯的米和甜絲絲的紅棗,幾乎讓人把舌頭都嚥了下去。
宋小九眨眼就吃了三個,喫到第四個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個飽嗝。
彼時,慕容止還在喫第二枚蓮心糉。
宋小九又塞了第五個下去,喫到最後的時候,已然忍不住要吐了。
慕容止喫完了三個糉子,取出一方巾帕來,細細地擦着自己的手指。
“九千歲我……實在喫不下了……”宋小九不敢浪費慕容止點的東西,然也實在是快要撐吐了。
“那就拿着吧,一會兒去湖上餵魚。”
慕容止拍了拍手,“店家,結賬。”
那攤主擦了擦手過來,笑眯眯道:“肉糉五文,蓮心糉和紅棗糉都是四文,一共六十七文,您給六十五就行。”
慕容止摸出三十五文來,宋小九剛要起身,就和攤主一起愣住。
“你自己點的,自己付錢。”慕容止清清冷冷看着宋小九。
臥槽!九千歲你要不要這麼小氣!
宋小九在心裏吶喊着,正常的畫風不應該是甩出一錠金子來說不用找了嗎?
您那富可敵國的家產不會都是這麼一文一文摳出來的吧!
宋小九氣鼓鼓從懷裏摸出來了三十二文,遞給了攤主,拎着自己剩下的糉子,氣沖沖跟在慕容止的後頭。
慕容止停在湖邊,湖上清風捲起他的衣角,如行雲端。
宋小九也跟着站在旁邊,看着那湖上龍舟張燈結綵,歡聲笑語隨風傳來,衆人都在飲酒作樂賞樂聽曲,她卻拎着幾十文的糉子站在湖邊和九千歲一起看着這萬人歡喜,怎麼想怎麼覺得孤獨。
宋小九把那糉子盡數倒進了湖水裏頭,莫名心疼自己的三十二文錢。
她不比九千歲,每個月的餉銀都是有數的,自己花都要勒緊褲腰帶,如今三十二文餵了魚,心痛難忍。
“這端午可真熱鬧啊。”旁邊一對少男少女似是幽會,靠在湖邊輕輕笑着,那少男拉了少女的手,少女紅了臉,只做不知道,往湖上看去。
那少男有意在心上人面前賣弄學識,又往少女身邊靠了靠,伸手指着湖,落下來的時候卻落在了少女的肩膀上。
“這算什麼,當年尚是後梁治國時,端午彩燈三天不滅,要鬧通宵呢!那時候梁哀帝好划龍舟,多少朝中大臣都是靠一手使槳的好本事入了朝堂做了官呢!”
“船伕爲官,難怪那後梁國滅,大楚當道。”
慕容止忽而神色一僵,往那二人方向看去。
晚風捲起慕容止的頭髮,宋小九忽而眯眼,像是想起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