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走之前，明明是把山河殘荷圖好好地收起來的，可是現在，卻憑空多了一張紙條。
一股寒意從宋小九的後背升起，順着她的脊椎一路往上攀援。
太子東宮，竟然這般不安全？
看來自己以後，必須要好好注意一下才行了。
其實在看見那張字條的時候，宋小九已經想過了，會是誰送來的。
但是在看見那和山河殘荷圖上題字一樣的字體的時候，宋小九還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一個看起來夜夜笙歌，就算上朝也要抱着美女的皇帝，其實私底下，也並非完全是個廢物。
宋小九將那張字條打開來。
“今夜，常婉柔有難，恐有性命之憂。”
宋小九心裏咯噔一下。
她和常婉柔，實在是沒什麼交情，或者直接點說，就算是常婉柔死了，宋小九也不會爲她掉一滴眼淚。
可是自從去了一趟將軍府後，宋小九現在沒辦法眼睜睜看着常婉柔就這麼去死。
越如歌死的那天晚上，是常婉柔推了門進去。
宋小九還沒有來得及從常婉柔嘴裏掏出一點話來呢，怎麼能讓常婉柔就這麼死了？
不行，宋小九在原地打着轉，她必須要去看一眼纔行。
楚元帝這個人總是把自己藏在美人兒的後頭，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滿臉只寫着聲色犬馬四個字，卻在私底下給自己遞這樣的字條。
可是自己現在被楚玄胤給禁足，這幾天和楚玄胤的關係本就不好，要是再偷偷跑出去，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端來。
不過……既然被禁足，楚玄胤又吩咐不許人來給她送東西喫，也就意味着這兩天，都不會有人來找她了。
這樣一來，她就算是偷偷跑出去再偷偷跑回來，也不會有人發覺的。
宋小九一咬牙，換了一身衣服，從窗口輕快躍出，消失在了黑夜裏頭。
宋小九不是沒有想過，是不是楚元帝想要暗算自己，但是自己不過是個錦衣衛，而且看楚元帝的樣子，應該還是想讓自己做什麼事情的。
他想要殺自己，不必費如此多的周折。
不過之前，楚元帝還讓自己去殺了常婉柔，現在又來告訴自己常婉柔有危險，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宋小九並不打算完全相信楚元帝，還是先觀望一下情況比較好。
宋小九對秀女院熟悉得很，她輕快從幾個房頂上越過，像是一隻正在滑翔的鳥。
她跳到了常婉柔的房頂上，想着先探聽一下情況纔好。
宋小九悄悄挪開了一片瓦，好在常婉柔屋子裏點的燈很亮，從房頂上漏出來的一點光芒並不引人注目。
宋小九聽見了一聲輕笑，似是嬌嗔似是淺吟低唱。
“武郎，別這樣嘛～”常婉柔又輕笑了兩聲，聲音柔軟地幾乎能掐出水來。
武郎……程立武不是在給自己守靈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常婉柔的這兩聲輕笑，恐怕已經把程立武的骨頭給笑酥了吧。
許是風有點大，宋小九在房頂上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房間裏一對男女的聲音順着縫隙就飄了上來。
程立武自以爲自己這般就是鐵漢柔情了，殊不知在常婉柔在他看不見的方位裏，悄悄翻了一個白眼。
但是縱然如此，常婉柔吐出的話還是十分溫柔，“武郎，獨居深宮之中，柔兒又如何不想你？可是武郎，我們要學會忍耐，只有忍下去，我們才能好好在一起啊……”
“我實在是忍不了了！”程立武像是想起了什麼，陡然拔高了嗓音，常婉柔趕緊擡起食指來，輕輕按在了程立武的嘴脣上。
“柔兒，我快要被那個死太監給折磨瘋了，你明知道，明知道我心裏只有你，壓根就沒有那個什麼越如歌，可是那個死太監，非要逼着我給越如歌守靈，也不知道他和越如歌是哪門子的親戚關係，越如歌死了，她爹都不管，那個死太監倒是上趕着獻殷勤守孝道。”
程立武在家中也有幾個得寵的小妾，偶爾也會在她們面前抱怨幾句。
但是程立武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常婉柔一個人是真正的理解自己，也只有常婉柔一個人，配做自己唯一的妻。
可恨那越如歌，莫名其妙讓自己做了鰥夫不說，居然還要給她守靈！
程立武想起來這件事，就恨得牙根癢癢。
好在今天慕容止沒有回府，程立武這才找了個機會，悄悄跑了出來，想來看一看常婉柔。
聽到越如歌的名字，常婉柔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臉色也變得灰白了幾分。
“柔兒，你莫怕，那個女人死都死了，不會再有什麼人擋在我們中間了。”
常婉柔這回倒真不是裝的，她趴在程立武的胸口，聽着程立武有力的心跳聲，還是抖個不停。
那天晚上，她本來是想去越如歌的面前炫耀一番的。
越如歌跋山涉水從晉國過來和親，敗軍之將，顏面盡失，又人生地不熟，想來是沒什麼靠山的。
常婉柔打算去痛打落水狗，告誡越如歌，就算是她嫁給了程立武，程立武心裏最喜歡的還是她常婉柔。
可是那番景象太可怖，常婉柔到現在想來，還是忍不住發抖。
程立武也曾問過她，有沒有看見什麼東西，她只是搖頭。
其實她看見，但是神使鬼差的，她不想說。
這幾天也不知道爲什麼，常婉柔總是夢見越如歌回來找自己，身上穿的還是那一件大紅的嫁衣，垂着頭髮鮮血淋淋站在自己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爲什麼要瞞着。
她每每夢中驚醒總是尖叫，反覆告訴越如歌一切都和自己沒有關係，自己看得不真切，不知道殺害她的人到底是誰。
宋小九蹲在房頂上，聽着常婉柔和程立武在下頭竊竊私語，兩人的話漸漸從越如歌扯開來，已經說到了將來要生幾個孩子了。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