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止和宋小九帶着五百人抵達東城山下面的時候，天才剛矇矇亮。
據影一安排在這裏的人說，葉知風沒有離開這裏。
那五百人順着一條小路慢慢往上爬，而慕容止和宋小九則往另外一條路去。
現在是秋天，霜露重，清晨更是如此，宋小九走了沒多久，身上就沾染了一層溼氣。
宋小九一路上磕磕絆絆，時不時就要被各種樹枝藤蔓給攔住腿腳。
反觀慕容止倒是走的一臉輕鬆，他時不時揮一下袖子，那些樹枝藤蔓便往兩旁散開，彷彿那些東西在看見他的時候，都會自動讓路一般。
慕容止一開始還和宋小九並肩而行，到後來，慕容止早就走到了前面去，宋小九隻跟在慕容止的身後，像是個小跟班一般，不過倒是走得順暢了許多。
激盪的水聲在這個安靜的清晨清晰可聞。
宋小九覺得沾在身上的溼氣好像更濃重了幾分，不過倒不難受。
“九千歲。”宋小九爬了上來，站在慕容止的身邊，兩人都穿了一身灰褐色的衣服，徹底掩蓋在這深秋樹林之中，若非提前知道，絕對看不出來這裏還站了兩個人。
“你第一次能飛到哪裏？”
這裏山風微涼，天色微曦，蟲鳴陣陣。
可是慕容止直接開門見山問了宋小九這樣一個問題。
如若是回春天在的話，一定會讓慕容止先說幾句景色再美亦不如你，花香鳥鳴不及佳人之類的話。
但是慕容止甚至沒有問宋小九是不是冷，只是微微偏了偏身子，擋在山風來的方向。
宋小九看了看距離這裏並不算近的小茅屋，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張地圖來，指給了慕容止看。
“大約就是這裏，我最多努力，也只能到這裏。”
“到這裏就可以了，”慕容止的手在紙上輕輕拂過，落下來的時候還擦到了宋小九的指尖，“剩下的，本督來想辦法。”
剩下那一段距離，並不算遠，宋小九便是拼盡全力，肯定也要在中途再歇一下。
然宋小九仰頭看慕容止，卻見他並沒有勉強的神情。
想來慕容止也不會做那種沒有把握的事情。
見宋小九朝自己看過來，慕容止忽而輕輕勾脣。
夭壽啦！宋小九陡然臉一熱，九千歲你不要這麼笑好嗎？
我會後悔我不是個男人！不能滿足你的願望和你在一起的！
“走吧。”慕容止輕聲開口，擡手摺下了一根樹枝來，
宋小九點了點頭，深呼吸一口氣，然後點地而起。
都怪自己從小不努力。
自己小的時候，天天被越厲升看着練武，旁的大臣們的兒子女兒都是天天湊在一起玩，偏她就要扎馬步，讀兵書，練刀法。
旁的也就罷了，忍一忍，倒也能過去。
可唯獨輕功這一樣，是除了睡覺的時候之外，沒有一刻可以停息的。
越厲升要求她每時每刻都要踮着腳尖走路，還時不時會檢查她的鞋後跟，看看是否沾了泥土。
那時候她年紀小，平常倒還可以，若是宮中有了宴會，她與晉平濱等人湊在一塊嬉笑玩鬧的時候，哪裏還記得這些個？
&nb
sp; 於是越厲升回來讓她扎兩個時辰的馬步，她鼓着臉憤憤不平，“學刀法學兵書，都是要上陣殺敵的！學輕功難不成是要做逃兵嗎！”
更何況，她剛剛在宮裏打敗了晉平濱，整個人都是飄飄然的。
那時候越厲升告訴她，她這一生要經歷的並非只有戰場，輕功也不是隻能逃跑，還可以追蹤。
大刀很烈，兵法精明，但是也許輕功，也有一天可以救了她的命。
她見越厲升眸中似有淚光閃動，便趕緊閉了嘴，乖乖扎馬步。
可是大婚當晚她渾身綿軟，被人逼在牆角僅用一把匕首就奪了性命。
紅蓋頭擋住視線，她甚至無力掙扎。
刀功沒能救得了她，兵法沒能救得了她，就連輕功，也沒能救得了她。
宋小九已經躥到了半空中，風過無聲，只稍稍捲起了她的衣角來，太陽還未躍出山頭，整個天地仍舊是陰陰沉沉。
慕容止晚於宋小九些許起身，衣角似涌雲捲起，他一手握住那根樹枝，忽然往下一扔。
宋小九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落在了自己肩頭，然後輕輕一按，她瞬間加快了下降的速度。
然後那一秒，她便被人攬住了腰肢，重新騰空而起。
如玉的手搭在宋小九的腰間，她彷彿能感覺到慕容止的脈搏跳動。
宋小九緊緊地貼着慕容止的身子，她身上還帶着幾分晨露的溼氣，有些許涼，可是瞬間又覺得溫熱。
慕容止墨發微揚，擦過宋小九側臉，又些許癢。
宋小九想要仰頭去看慕容止，但是卻像是被人點了穴一般乖乖呆在慕容止的懷裏一動也不敢動。
不過當時，如若她擡頭，就能清楚看見慕容止紅紅的耳垂。
慕容止帶着宋小九一道落在了實地上。
宋小九驚訝異常。
她今天還特意穿了一身耐髒的衣服，結果九千歲居然是隔着樹枝踩了自己？
從半空中扔下來一根樹枝，還正好是豎着落在自己的肩頭然後還能精準踩上去？
關鍵是宋小九覺得，一點也不疼……也就是說，九千歲根本就沒有用多少力氣。
慕容止見宋小九還在發愣，便握住她的胳膊，輕輕往小茅屋後面走去。
之前慕容止也想過，呆在房頂上可以看得更清楚，可是萬一被葉知風發現了，就難辦了。
所以還是躲在屋子後面比較靠譜一點，如果葉知風忽然出來，他們還可以繞着這個房子繞圈，這樣便不會被葉知風發現。
之前宋小九說的是，把這裏給炸了，然後葉知風自然會往外跑。
然而葉知風雖然很可能不會被炸死，但是宋小九和慕容止是沒有這樣本事的。
於是最後只是在每根箭頭上帶了一丁點炸藥，前面的飛進來，後面一根帶火點燃。
這種劑量的炸藥不會炸死人，但是也足夠破壞一些東西了。
回春天反覆囑咐宋小九，一定要看好慕容止。
宋小九知道回春天指的是慕容止幼年曾經被楚元帝燒過這件事。
在第一根箭飛進來的同時，宋小九下意識就握住了慕容止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