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大爺！”影二狠狠啐了宋小九一口，直接從窗口跳了出去。
宋小九歪了歪頭。影二簡直是莫名其妙，他說的那種話，自己問他，他居然還生氣了？
宋小九不知道的是，影二並沒有在房頂上一路飛奔，而是在離開了她的房間之後，就慢慢扶住牆站住，然後緩緩蹲下。
自己大約是瘋了，纔會在宋小九的面前說出那樣的話來。
他得不到相守，於是讓宋小九得到也好。
畢竟，九千歲不是一個真太監，自己卻是一個真男人。
他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情感。
大約是多年相伴，他已不願意和那個人分離。
他沒想求過天長地久，也沒想過耳鬢廝磨。
他只是想着，日子仍舊這般慢慢過，別變了身邊人的容顏。
影二從前不覺得這有什麼，可是近來，他瞧着宋小九與九千歲各種糾纏，相愛卻不能相伴的樣子，卻莫名生出幾分惺惺相惜的感覺。
像是同病相憐。
他願意幫宋小九做這些事情，一來是因爲他把宋小九當成朋友，也是真的希望宋小九可以和慕容止好好在一起。
二來是因爲他也想找些事情來做，免得自己日日發呆，生出許多亂七八糟的念頭來。
三來……他總有一種錯覺，好像宋小九和九千歲可以歷經千帆後在一起，自己也能守得到柳暗花明又一村那一天。
影二緩緩蹲了下去，半張着嘴巴，長長呼出一口氣來。
蒸騰的熱氣融化了旋轉飄落的雪花。
雪水凝結在了影二的睫毛上，在一片溼漉漉的霧氣裏，影二瞧見不遠處站着一個人，好像正往自己這邊看過來。
影二歪頭看着雪煙裏那人身影。
他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和自己對視，只是過了一小會兒，那人便轉身離開。
影二慢慢挪回去的時候，影一正蹲在地上撥弄着火盆。
影二瞥了一眼影一掛在一旁的沾着幾分溼氣的大氅，“你出去了？”
“嗯，”影一低聲應道，“我去御廚房要了幾個紅薯，你嚐嚐？”
影一轉身，遞過來一個熱氣騰騰的紅薯。
影二微微一愣，下意識接了過來。
“那裏還有糖炒栗子，你先把紅薯吃了，然後我們一起剝。”影一朝旁邊努了努嘴。
見影二不動彈，影一又添了一句，“今天入臘月了。”
影二忽而捧着那紅薯一笑。
“你還記得。”
影二從小就有入臘月就喫糖炒栗子的習慣，今年發生了這許多事情，影二自己都忘記了，今天居然是臘月初一。
“其實，”影二與影一一道靠在火盆邊，一邊烤着火一邊剝着栗子，影二到底是忍不住笑了一聲，“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我是騙你的。”
“我知道，”火光在影一面上跳動，斑駁他的神情，影二偏頭，彷彿從影一面上，看出了幾分模糊的笑意，“那時候九千歲還不是九千歲，我們倆一個月也沒多少錢，你想喫糖炒栗子，饞得走不動路，於是找了這麼個理由騙我。”
影一把自己剝好的一小把栗子都放在了影二的手心裏，影二低頭看着自己手心的一小把栗子，沉默了好一會兒。
“請問……”影二幽幽開口，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你洗手了嗎？”
影一挑眉，把手放在自己鼻子前聞了聞，然後又伸到影二的眼皮子底下，“我記得是上完茅房沒洗，但是沒什麼味道，你聞。”
影二還真就湊上去聞了兩下，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影一的虎口，竟然有幾分癢。
“恩，是沒什麼味道。”影二一本正經開口。
見影二這般，影一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正當此時，如果驚雷炸裂，銀瓶迸碎，電光火石一瞬間，影二忽然把那一小把栗子全部都捂進了影一的嘴巴里。
影一嗆得狠狠咳嗽起來，影二捂着肚子笑倒在地，影一作勢要撲過去掐影二的脖子，影二卻打了個滾，直接躲開。
窗外是大雪寂靜飄落，屋內是歡聲笑語不停。
如若所有人的日子都能這般過，也許這世上便無所謂失意，也無所謂落寞。
同樣在這座宮殿裏，慕容止卻一人站在窗前，無言望着窗外緩緩落下的大雪。
今年的雪好像格外大幾分，這纔剛剛臘月，就已經下了好幾場鵝毛大雪了。
瑞雪兆豐年，看來明年，一定是個好年頭。
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也能收穫一個豐年。
這十年來，自己雖然也是歷盡坎坷，走遍風霜，但是至少這三年，自己過得也算是順風順水。
只是到了今日，大約不能再繼續這般順利下去了。
月氏很快就會舉兵南下，大楚都下了這樣大的雪，月氏肯定更不會小了。
他們這樣在馬背上長大的民族，如若沒有足夠多的過冬的糧食，怕是要挨不過這個冬天了。
他必須要抗住月氏南下的鐵蹄。
還有，如今他已經在楚元帝的跟前暴露了慕容一族後人的身份。
上次，楚元帝能夠找到慕容喬留下的炸藥宮殿來暗算自己，往後，楚元帝肯定還有更多的法子。
這朝野裏，楚元帝也並非是一個人都沒有。
如若在月氏來戰的時候大楚也起了內亂，慕容止猜想自己一個人恐怕是抵擋不住。
他可能又要走一遍這十年來的坎坷，可能又要經歷一次十幾年前的大火。
上一次，他好不容易纔挺過去。
這一次，他相信自己也能挺過去。
只是宋小九，我怕你受傷。
所以，請離我遠一點吧。
不要做禁衛軍統領，不要對我好，不要對我笑。
宋小九，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我看見你，就想抱住你，可若我抱住你，便無法拿穩手中的劍，只能以血肉之軀來保護你。
我將以背臨敵，將虛弱之處一一展現。
如若你要活下來，可能我就會死。
我不怕死，我只是怕我死了，再也沒有人能像我一樣來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