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止看着宋小九，宋小九亦是回望慕容止。
那一刻，猶如時間靜止，江河倒流，世界重歸蠻荒時代，而我還在愛你。
這一次，宋小九賭上了自己的尊嚴。
“本督相信自己的姐姐。”慕容止清冷開口，還是那句話。
宋小九忽然笑出聲來。
“很好，慕容止。”宋小九一面說，一面點頭。
那麼，就算是我懇求，哪怕是我跪下。
都沒有用。
我甚至沒有懇求太多，只是請你給我一個機會，你都不願意。
回春天一直緊張地盯着宋小九，像是害怕她忽然操刀過去砍了慕容止，像是害怕她忽然崩潰，一刀捅死自己。
可是宋小九隻是笑着，微微別過頭去，眼眶乾乾沒有半滴淚水。
哭嗎？
慕容止，我纔不要哭呢。
“那我就走了，雖然很多餘，但是有幾句話，還請九千歲忙裏偷閒，聽上一聽。”
影二竟從宋小九的聲音裏聽出了幾分決絕。
“有意而生情，情生愛，愛方守。”
“既已無情，自然無愛，不必有意。”
“今後餘生，你自光輝，長擁金銀、權勢、這世上你能擁有的一切，你可以香車寶馬鋪路，錦繡華蓋滿途，但是九千歲……”
宋小九忽而笑彎了眉眼，擡頭看着慕容止，“請恕我無法再爲你鼓掌歡呼了。”
慕容止你記住，你錯過了一個這麼好的我。
慕容止你記住，往後你的繁榮歲月裏，再也不會有一個我。
慕容止你記住，我愛你，我恨你。
宋小九仍舊滿面都是笑意，卻莫名看得人心疼。
回春天重重吐出一口氣來，抓住了宋小九的胳膊，回過頭去看慕容止，他想要開口問一問，可是慕容止仍舊那般清清冷冷看着他，他便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慕容，我要帶小九出宮。”
“恩，”慕容止清冷應了一聲，“隨你。”
如果可以的話，回春天簡直想把自己的鞋子脫下來，狠狠抽到慕容止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去。
回春天死死握住宋小九的胳膊，直接拉着她出去。
影二亦是氣得咬牙，可是胳膊被影一給攥在手裏，根本無法掙脫。
楚玄澈鬆開了握住郭大娘的那隻手，朝慕容止淺淺一笑，“九千歲，謝謝你。”
說完，楚玄澈也奪門而出。
楚玄澈飛快地往前走，不知道回春天和宋小九去了何處。
被楚玄澈給拋棄的郭大娘搖搖晃晃站不住，幾乎要倒在地上，她老淚縱橫，朝慕容瑱顫顫巍巍伸出一隻手去，“幺妹兒！”
“我不認識你！”慕容瑱忽然尖叫一聲，像是看見了什麼妖魔鬼怪一般往慕容止的身後縮去。
現下慕容瑱的心裏歡喜異常，她此刻已經可以確定，在慕容止的心裏，自己可比那個宋小九要重要多了。
那麼以後自己的路，肯定是一帆風順了。
本來自己還覺得那個回春天十分礙事，現在倒好了，宋小九想要扳倒自己不成，反而是順手把回春天給解決了。
看來，自己還真要感謝一下宋小九呢。
“把他們都帶下去。”慕容止冷冷朝影一和影二揮了揮手。
“阿止，我害怕……你會保護我的，對嗎？”
慕容瑱仰起頭來看慕容止，做出一副小女兒的嬌俏姿態來。
影二剛剛還十分衝動，現在冷靜下來倒是想，此刻不是自己和九千歲起衝突的時候。
回春天已經帶着宋小九離開了，要是自己也離開，影一又是個唯九千歲之命是從的，那到時候，豈不是慕容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了？
自己還是要呆在這裏，看慕容瑱以後還要耍什麼花招纔行。
影二輕輕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宋小九，現在是個什麼樣子了。
楚玄澈本以爲，自己會要很長時間才能找到回春天和宋小九。
也以爲他找到的時候，宋小九肯定是找了一個地方在痛哭流涕。
沒想到他剛往前走了沒多久就撞見了這二人，宋小九與回春天像是一對父女一般，就在月下慢慢散着步。
“九兒。”楚玄澈趕緊往前一步，想要抓住宋小九的手。
宋小九微微避讓開，輕笑一聲，“三殿下，這一日你可帶着我摔了好幾次了。”
楚玄澈盯着宋小九的眼睛看。
這裏的月光太黯淡，楚玄澈根本就看不真切，他也不知道宋小九眸子裏濃郁到化不開的哀傷，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她此刻明明是在笑着，不是嗎？
“丫頭，我明天帶你出宮採藥。”回春天到現在還是氣沖沖的，可是從那裏出來之後宋小九就像是忘記了這件事一般，回春天也不好主動提起。
宋小九點了點頭。
“那我也去。”楚玄澈親眼目睹了宋小九和慕容止的爭吵，想着現在就是自己最好的機會了。
“不帶你，”回春天十分嫌棄地看了楚玄澈一眼，“你會幹什麼啊。”
楚玄澈眼睛轉了轉，桃花眼微微眯起，便是在暗夜之中，風華亦是奪目。
“我可以介紹好多美女給你認識啊，後宮之中其實還有好多不知名，但是很漂亮的姑娘呢。”楚玄澈朝回春天眨了眨眼睛。
回春天權衡了一下利弊，首先自己能認識姑娘自然是好的，其次慕容這般樣子，給他一點壓力也不錯。
於是回春天便點了點頭，宋小九看起來並無異議。
而慕容止那邊，好像也沒有任何異樣。
慕容瑱抓着慕容止的胳膊哭了好久，強迫他說了好幾遍，一定會保護自己，不會拋下自己。
後來慕容瑱哭累了，沉沉睡了過去。
而郭大娘那些人，則被影二又好好送了出去。
郭大娘抓着影二的袖子說，“俺覺得那就是俺的幺妹兒……”
影二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面對郭大娘渾濁而溼潤的眼睛，影二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啞巴。
他給她希望，讓她失望，實在是個罪人。
與此同時，書房裏影一也忍不住問了慕容止一句，“九千歲，真的不要緊嗎？”
慕容止不回答，只是低頭看着什麼東西。
過了好半天，他才擡起頭來。
影一不知道何時已經退了出去。
慕容止起身推開了窗子，冬日的寒風捲挾着雪花往他臉上砸了過來。
慕容止伸手去捂自己的左胸口，卻是一陣刺痛冰涼入骨，像是握住了一把寒風。
慕容止只覺得自己面上一熱，爾後一涼，寒氣如刀割，凌遲他血肉。
宋小九，教我如何，不難過、不心疼、不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