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瑱言笑晏晏靠在楚玄胤的身邊，隨着他一道往外走。
楚玄澈的心頭忽然涌起了巨大的不安。
他大約已經知曉了，楚玄胤到底想要做什麼。
在這樣一個本該全家團圓的除夕夜裏，他召集了這許多大臣，爲的就是有些家庭，從此再也不能團圓。
原本就與楚玄胤一道謀劃這一些的那些大臣早就是一臉掩不住的笑容，剩下的人則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一夜之間到底爲何會發生這麼大的事情。
楚國在慕容止的手下掌管了十年，在場的人已經習慣了每日上朝時楚元帝在上坐着，慕容止在下坐着，看着是君臣有別，然而實際上所有的事情都由慕容止做主。
結果忽然就有一個人來說，慕容止死了？
從前他們許多人都盼着慕容止死，盼望着自己從此再也不用對一個太監恭恭敬敬。
可是慕容止真的死了，他們倒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像是一直被關在籠子裏的飛鳥忽然獲得了自由，反而有點畏首畏尾，早就忘記了如何去飛。
“皇兄，”楚玄澈忽而走上前來，替在場的人一起問出了一句話，“九千歲，真的死了？”
“什麼九千歲！”楚玄胤猛地甩了袖子，勃然大怒，“不過是一個沒根兒的太監罷了！這麼多年來，他憑什麼擔得起九千歲三個字！從此我大楚只有萬歲！再無九千歲！”
“大小姐親眼看着九千歲嚥氣的？”
楚玄澈微微一笑，桃花眼輕輕揚起，魅惑之至。
慕容瑱似是有一瞬間的怔愣，不過還是趕緊靠在了楚玄胤的身邊。
不管怎麼說，楚玄胤可是太子，而楚玄澈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三皇子而已。
自己連慕容止的相貌都不放在眼裏，難道還會被楚玄澈這一笑給蠱惑嗎？
“沒錯，”慕容瑱微微揚起下巴，目光掃過楚玄澈還有他身後的諸位大臣，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我親眼見那慕容狗賊斷氣，而且我也根本不是什麼大小姐，不是那慕容狗賊的姐姐，至於我的身份……”
慕容瑱抱住了楚玄胤的胳膊，“太子殿下會告訴各位的。”
楚玄胤並未甩開慕容瑱，“沒錯，慕容狗賊已死，大家不必擔心。”
“可是……”楚玄澈又彎脣一笑，“九千歲這麼多年來運籌帷幄，光憑几句話，實在是讓人難以相信他真的死了，再說了，如果大小姐不是九千歲的姐姐，九千歲爲何要對大小姐這般好？萬一大小姐只是在誑我們，叫我們往陷阱裏面跳，怎麼辦？”
這話一出，後面的大臣也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沒有親眼看着慕容止死了，他們總是不放心的。
畢竟慕容止這些年來如神如魔，好像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就這麼輕易死了，實在讓人難以信服。
楚玄澈這一句話不僅觸動了後面大臣的心，也在楚玄胤的心裏埋下了一個疑影。
這個慕容瑱……是不是真的可信。
楚玄胤忽然眯眼看向慕容瑱。
慕容瑱心頭一抖。
們趕緊去皇上那裏吧……”
夜長夢多，慕容瑱還是希望楚玄胤早點當上皇上，她也好早點當上皇后。
可是慕容瑱這般樣子落入楚玄胤眼中，看起來就像是心虛一般。
“既然這樣……”楚玄胤沉聲開口，“來人啊，去把慕容狗賊的屍體搬過來，本殿要在這裏，親手火化了他！”
“還有，”楚玄胤輕輕勾脣一笑，眉目之間滿是嗜血寒意，全然不見平時溫和太子模樣，“去把皇上也請過來，父皇肯定想看到這個場景。”
畢竟自己也和楚元帝父子一場，在楚元帝臨死之前滿足他一個心願，也算是自己盡了做兒子的本分了。
楚玄澈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悄悄鬆了一口氣。
宋小九，我沒什麼可以爲你做的，我甚至巴不得慕容止死了，我好和你在一起。
可是宋小九，我不忍見你傷心模樣。
所以，我來幫你拖延時間，我來幫你弄清楚。
楚玄胤帶着一幫大臣在殿中坐下，言笑晏晏，“諸位且自便，千萬不要拘束。”
外頭的鞭炮聲還是響個不停，風一吹過，燈籠明明暗暗，投下一道紅色斑駁影子，看着甚是喜慶。
然而這個殿中，卻是一派沉默的肅殺之氣。
大約除了楚玄胤和他的朋黨之外，沒有人真的開心。
他們都在提心吊膽，不知道這個大年夜，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
就在此時，慕容止的宮殿裏，影一一把推開了門，“哐當”一聲響，嚇了歪在榻上的影二一大跳。
影二擡眼看了影一一眼，見他一臉慌張，卻仍舊低下頭去，一言不發，只是看着自己手上的話本子，好像十分感興趣一般，一邊看，一邊喫喫地笑着。
影一在門口呆愣地站了一會兒，好半天才反過神來，亦是走到一旁坐下，仰頭灌下一大杯茶，甚至沒有發現那茶是昨天晚上影二沏的，早就涼透了。
影二又偷偷看了影一一眼，可是影一就坐在那裏出神，一句話也不說。
影二輕輕咳了一聲，影一卻仍舊無動於衷。
影二心中煩悶，影一是不是故意的？
做出這般樣子，偏偏還一句話也不說，不就是想讓自己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自己就偏不問！
影二氣呼呼又翻了一頁書。
“好吧……”剛看了半頁，影二就忍不住了，打算屈服，暫且忘記自己曾經許下的再也不和影一說話的誓言，問一問他到底怎麼了。
可是影二剛剛開口，外頭忽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影二當即就跳了起來，想要出去看看。
那一行人浩浩蕩蕩往慕容止的臥房去，看着來者不善。
影一霍然而起，擋在了影二的前頭，“不該你管的事情，不要管。”
“你瘋了！”影二直接推了影一一把，徑直推開窗子，跳了出去。
影一匆匆跟在影二的後頭。
說實話，影一現在心裏也慌亂得很。
那些人已經踹開了慕容止的臥房，烏泱泱一擁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