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所以我必不能讓他在吞下晉國以後，順勢進攻楚國，南平十六州土地肥沃又有天塹相隔，這片土地若本督無法收歸囊中，到底是難能安眠。”
沒錯，從作戰角度來說，從楚國的角度出發，慕容止一點都沒錯。
月氏現在的鐵騎不是楚國能擋得住的，禍水東引，是慕容止最好的選擇。
讓晉國去消化月氏的戰鬥力，而烏和可俊自立門戶以後，肯定也沒有精力迅速東來，到時候楚國便可以休養生息。
最重要的是，慕容止手上握着南平十六州，以後烏和可俊再想過來，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而且實在不停，慕容止還可以挑起烏和可俊和月氏太子的衝突。
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這都是慕容止最好的選擇。
宋小九微微抿脣，她有許多話想問，可是她問不出口。
“烏和可俊這個人本督還不是很瞭解，宋問源就更是不可信，所以和他們的合作，恐怕還是要更仔細一些。”
“嗯，我最近也在關注晉國那邊，現在只剩下一個晉平濱還在邊關堅持，越厲升到底年老……”
說到這裏的時候，宋小九竟然眼睛一紅，差點哽咽，她趕緊咳嗽一聲，遮蓋了過去。
“所以你如果想要攻打晉國的話，最好是從炎月山走，繞到晉平濱的後方，然後前後夾擊，越厲升最看好晉平濱，便是朝中有人反對，他也一定會去幫晉平濱，而且最好的路，就是這條路，所以你可以取道馮英谷，直接拿下越厲升的大部分勢力。”
宋小九說這些的時候，喉嚨不由得有幾分乾澀。
她保護了晉國那麼多年，從來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幫着另外一個人，來奪取晉國的江山。
“越厲升是沙場老將了，他不會想不到馮英谷容易有埋伏，所以本督還是帶兵從河谷長廊過去，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同時，月氏還可以帶兵從這面和這面雙重夾擊，到時候越厲升和晉平濱自顧不暇，勢必大敗。”
慕容止如玉的手指在紙上輕點了幾下，浮現在宋小九面前的，就是大批人馬廝殺疆場的慘烈場面。
的確，慕容止說的辦法，宋小九早就想到了。
越厲升是什麼樣的人，宋小九心裏最清楚。
只是如果按照她的方法來的話，越厲升尚有一絲活路，而若是按照慕容止的辦法來的話，除非越厲升提前知曉，否則就算是他和晉平濱湊在一起，也是迴天乏力了。
就算是再加上了一個越如歌，也沒什麼作用。
月氏兵強馬壯，楚國不輸晉國，縱然越厲升從小就是一個帶兵天才，良將手下盡是弱兵，他也沒什麼辦法。
將軍百戰死，宋小九知道，越厲升早就做好了馬革裹屍的準備，但是讓自己親手送越厲升去死，那種感覺，還是不一樣。
“怎麼了？”慕容止收了地圖，捧起了宋小九的臉。
在那一雙乾淨澄澈的眸子裏，慕容止看見了尚未來得及倒流回去的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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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宋小九勉力擠出一個微笑來，“烏和可俊並不能從月氏帶多少人過來，那麼一大片土地，總不可能一個人都沒有，到時候，他還是會好好對待晉國百姓的吧。”
“月氏向來尊崇武力，勝者爲王敗者爲寇在他們那裏是不變的真理，月氏歷年來一直都是將戰俘作爲奴隸。”
其實慕容止說的這些，宋小九心裏都清楚，但是慕容止每說一句，都像是有一把重重的錘子敲擊在她心上一般。
慕容止微微垂眸，彷彿沒有看見宋小九慘白的臉，“不過誠如你所說，烏和可俊並帶不了多少人過來，而且烏和可俊很聽宋問源的話，如果宋問源會跟着他一起到晉國的話，烏和可俊應該會改掉一些在月氏的習慣。”
宋小九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而且我忽然覺得，也許你的辦法也不錯，”慕容止忽然擡頭，將那地圖又重新打開，“畢竟這樣一來，雖然打下晉國需要耗費更多的精力，卻可以很大地消耗月氏的實力，這樣一來，月氏就應該更加無法與楚國作對了。”
“這樣，也可以很好地防止月氏中途變卦，決定和晉國合作。”
慕容止的話讓宋小九的面上恢復了一點血色，她點頭，輕聲開口，“是這樣。”
“那就這樣吧。”
慕容止輕聲一笑，將地圖重新收了起來。
“我會和烏和可俊談好條件，在這之後，皇帝也該歸天了。”慕容瑱的麪皮已經拿回來安葬，慕容止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從前他只是一心折磨楚元帝，可是現在，他的人生，有了更有意義的事情可以做，他要好好和宋小九在一起。
“在皇帝死之前，我會讓他看到他最喜愛的那個兒子的下場，”慕容止輕聲一笑，眸中紅光一閃，彷彿想起了從前歲月，“黃泉路上有楚玄凌相伴，想來楚承昌也不會寂寞了。”
慕容止把玩着手上的筆，嘴角升起一抹嗜血的笑容。
楚承昌，你怕不怕進地獄，你怕不怕在地獄裏，看見你從前的朋友，後梁梁哀帝，我的父皇，那個對天下臣民都不好，卻偏偏對你好的慕容絕？
你滅了後梁，我不恨你，你殺了慕容絕，我也不恨你。
一直到臨死前，父皇他都沒有怪過你，他甚至還說過，你可以開創一個盛世王朝。
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連他最後一絲心願也不滿足。
你明明答應他的，只要他懸樑自盡，你就會照顧好他一雙兒女。
姐姐懸樑之後被剝面皮，而我身處火海面目全非。
楚承昌，這就是你答應過的好好照顧？
楚承昌，他當你是最好的朋友。
宋小九大約也看出了慕容止的心思，輕輕將他環抱住。
慕容止微合雙眼，擋住滿眸憎恨，深呼吸一口氣。
“慕容止，我們算計好了一切，不會有差錯的。”
“是啊……”慕容止輕輕撫着宋小九的長髮，喃喃開口，“只是，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