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因爲我家中排行第十，比九小一點，所以叫宋小九？”
慕容止不知道，爲什麼到了這種光景，宋小九還可以開玩笑。
慕容止的手心裏已經捏了一把汗。
“哦？”楚元帝顯得有幾分驚訝，“原來他連這個都查出來，還告訴你了嗎？”
慕容止的心重重往下一沉。
“朕從前只把你當成最後的撒手鐗，楚玄胤那個沒腦子的，居然直接讓你去殺掉慕容，”楚元帝說這話的時候，還擡起頭來看了看慕容止，神情很是溫和，“他是阿絕的兒子，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被殺死呢？”
“不過好在，轉了這麼多圈子，你還是和他在一起了，”楚元帝坐在那裏安靜飲茶，彷彿這世上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朕將你保護得這麼好，慕容居然也能查出你的身份，不過……好像你愛慕容愛得太過了些，以至於他這般待你，你還能繼續愛他。”
宋小九仍舊抿脣看着楚元帝。
慕容止波瀾不驚的眸子裏藏着驚濤駭浪。
宋小九的身份，影一去查了許久，可是都沒有什麼苗頭。
當年對宋家，慕容止也算是趕盡殺絕，不該留下一個宋問源，還多出一個宋小九。
慕容止死死合了眸子。
楚元帝已然一無所有了，他沒有了任何翻盤的希望，可是在最後的最後，他還是要讓慕容止不痛快。
那個賤人的兒子，憑什麼痛快呢？
慕容止的手都在顫抖，他想要拉住宋小九的手，可是他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根本動彈不得。
有些事情，他原本不敢相信。
可是如若是真的，那麼他想瞞，也是瞞不住的。
慕容止萬萬沒有算計到，到最後，楚元帝還是能利用宋小九擺自己一道。
從前他們都說，愛上一個人，就有了軟肋。
可是宋小九，如若一個人連肋骨都沒有，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就在那一瞬間，宋小九忽然拉住了慕容止的手。
宋小九的小手握緊了慕容止，慕容止微微偏頭，眸中有幾分驚詫，宋小九卻並未看他。
楚元帝一直低頭飲茶，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慕容，”楚元帝開口，聲音空曠而遼遠，如同來自千年以前，“十年前宋家那場大火，你還記得嗎？”
如果可以的話，慕容止恨不能一枚玉片甩過去，直接割破楚元帝的喉嚨。
他不想要楚元帝說出這些話來。
他好不容易纔和宋小九在一起。
可是現在，宋小九握着慕容止的手，慕容止忽而有幾分心安。
事已至此，如若他現在拉着宋小九離開，恐怕會在宋小九的心裏埋下更多的疑影。
不如就說開了吧。
慕容止眸子微縮，從前火光沖天那光景，他也許多年沒有想起過了。
十年了。
“那一年，朕初登基沒有多久，你進宮步步爲營，也有了自己的勢力，那時候朕對你還沒有那許多防備，”楚元帝輕聲一笑，像是自嘲，“現在想想，當年宋家敗落，算是你生生砍下朕的一根臂膀。”
慕容止纔不在乎楚元帝的生死。
可是他不能眼睜睜看着這片土地化作焦土，看着這些百姓流離失所。
“今日不說我們了，”楚元帝輕輕轉着手上的茶杯，聲音沉穩，“說說你與宋小九吧。”
“宋家那一場沖天的大火，燒掉了宋家全部的根基，聽說那一夜，哭聲和馬嘶聲響透整個京城，只可惜，當時朕還在宮中安眠，尚不知道，就是從那一夜開始，朕今後餘生，都要任你擺佈了。”
“那時候你尚小，心思就這般深，心腸就這般狠，敗在你手上，朕並不算虧。”
“宋家剩下的人連夜逃往月氏，據說還在月氏受到了座上賓的款待。”
“他們在月氏過了一年天堂般的日子，大興土木，修改律法，一時間，月氏就變成了他宋家天下。”
“可惜，宋家人估計到死也沒能想到，當年還未隻手遮天的九千歲，居然有辦法傾盡全力將手伸到月氏去，滅了他們滿門。”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當年你小小年紀，竟就這般狠戾決絕，後來因此，宋家敗落，只剩下一個宋問源苟且偷生，而你根基不穩，無暇再顧及月氏，竟也由着那宋問源活到如今。”
楚元帝說這話的時候，像是在複述別人的故事，其中並未摻雜半點私人情感。
好像從始至終，他不過是個看客，是個局外人。
“你興許找人問過，也興許沒在意，沒想到不過宋家一個遺孤，居然能在月氏順風順水活下去，”楚元帝輕笑一聲，滿是嘲弄，“但是你肯定沒有想到，宋家的遺孤，並非只有宋問源一個。”
“這樣看來，你與朕還真的有幾分相像，你進宮來，甚至連名字都沒有改過，而朕也從來沒有給宋小九改過姓氏，只不過朕還真的沒有關注過她的大名，只不過胡亂叫了個排行而已。”
“你那時候尚小，大約不知道，宋家一直是有一個傳統的，如若生下雙生子，向來只以一個麪人，另外一個則藏在家中，這也一直算是宋家的一個祕密武器，大戰之時如若忽然出現兩個主將，定然能將敵人嚇得不知所措。”
“你只聽說了宋家的祕密武器，卻不知道這其中深意，所以你選擇了將那個傳聞中的武器祭天。”
“宋家幾代之前生過一對雙生子，後來再無這種喜事，到了宋小九的母親這裏，被大夫查出來的時候，整個宋家都十分歡喜，只可惜，是一對雙生女，而非雙生子。”
“不過宋家還是延續了從前的傳統，外界都當宋家只有九個孩子，其實並非如此，排行第九的不是宋小九，而是她死去的雙胞胎姐姐。”
“你還記得宋小九的姐姐死去時的慘狀嗎？”
楚元帝冷聲一笑。
宋小九似是被這些話給嚇到，忽然鬆開慕容止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