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九摸了摸袖子。
忘了。
忘在楚國了。
收拾的東西的時候她還看見過，但是這東西要是叫慕容止知道了，肯定又要好好“懲罰”自己一番。
宋小九想了想，就放在那個抽屜裏，其實也挺安全的。
“嗯……”宋小九摸了摸鼻子，“戰場上刀劍無眼，我怕弄壞了。”
宋問源沉默了一會兒，宋小九也沒好意思看他。
“其實也沒什麼，”宋問源聲音比月光更清朗幾分，“那塊玉佩，其實也只是個護身符罷了，愚兄是想着，賢弟要是帶着這個，也能護佑一下賢弟，不過這次賢弟和九千歲一道出徵，想來不會出什麼問題，只是下一次，賢弟可要記得戴上纔好。”
晚風忽起，撥亂宋小九的長髮，她隨手捋了一把，輕輕點了點頭。
月光拖長二人的影子，交疊在一塊兒，遠遠瞧來像是在擁抱一般。
宋問源忽而眯眼，想起了從前，也是這樣一個月夜……
神使鬼差地，宋問源伸出手，想要去撈宋小九的頭髮，宋小九一驚，微微往後一退，忽而聽得不遠處有人尖聲喊了一句：“宋小九！”
宋小九擡頭去看，正是淺緋公主。
只見淺緋公主氣喘吁吁跑了過來，擡手就想扇在宋小九的臉上，看見宋問源在一旁，方纔勉強忍住。
“宋小九！本公主最看不慣你們楚國人！喫飯的時候你浪費了多少東西！你知道現在還有多少人根本喫不上飯嗎！你還說你不喜歡喫甜的！你知道多少人想喫甜的卻根本沒有機會嗎！”
淺緋公主指着宋小九的鼻子，義正言辭開口，其實總結來說無非就是一句話——宋問源對你好你居然不珍惜，你知道有多少人哭着喊着想讓宋問源對她好嗎？
“公主看不慣，下次可以不來看我。”
“你……”淺緋公主被宋小九氣了個仰倒，當即也顧不得宋問源是不是在旁邊看着了，直接朝宋小九吼了了一句，“本公主就是看不慣你！你要是不想讓本公主看見！那你就不要活着啊！不要來這裏啊！你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又跑來這裏，不就是讓本公主看的嗎！本公主看了你，給你提出意見，是本公主看得起你！你居然還不心存感激！”
宋小九神色複雜地看着淺緋公主，不太能理解淺緋公主的腦回路。
見淺緋公主還要說話，宋問源趕緊伸手攔住，“公主，王爺現下恐怕在找臣與公主呢，公主趕緊回去吧。”
淺緋公主又狠狠剜了宋小九一眼，方纔與宋問源一道離開。
宋小九回了帳篷，一掀開簾子就看見慕容止正坐在那裏看什麼東西。
宋小九蹦跳過去，摟着慕容止的脖子就坐了下去。
“這是滄州的地圖？”
對於晉國的每一寸土地，宋小九都十分熟稔。
只是這一次，不管是楚國還是月氏的攻擊方向，好像都不涉及滄州。
“嗯……本督聽聞，越厲升現在就在此處。”
宋小九微微一愣，爾後纔想起來。
是了，快到清明節了，以前每年的清明節，越厲升都要去滄州。<b
只是今年，去得好像格外早了一些。
“自從越將軍去了以後，原本越將軍的兵權現在也都在越厲升的手上，雖然這次借給了晉平濱不少，但是越厲升這個人，還是不可小覷。”
宋小九微微抿脣。
“再有三天，我們就能抵達耀州了，屆時，就會和晉平濱正面撞上了。”
慕容止將滄州的地圖收起，換了另外一塊，指給宋小九看，“五天之內，我們一定要拿下耀州，屆時，月氏的人就會接近晉國京城了。”
宋小九心中清楚，自己的死因，和晉國人脫不開關係。
那皇族裏的人，大約沒有幾個是無辜的。
恰如慕容止形容後梁時所說的話，他們驕奢淫逸魚肉百姓無惡不作，該當覆滅。
只是這種帶着人親自剿滅自己從前守護過的國家的感覺，真的難以形容。
像是有一隻黏膩膩的手從宋小九的胃裏升起來，然後狠狠擰了她的心臟一把。
那一刻宋小九合了眼眸。
她想，自己就是宋小九啊，不是什麼越如歌。
越如歌早就被晉國人殺了。
慕容止攬住宋小九的腰，“小九，此番戰役，你想做統帥還是前鋒？”
“當然是前……”宋小九下意識開口。
從前她最喜歡做的，就是前鋒。
她喜歡那種長刀怒馬闖入敵軍廝殺的感覺，揮舞手中長刀挽出烈焰的時候，宋小九總覺得，自己大約就是從前的西楚霸王了。
但是這一次，她真的能對自己從前的手下下手嗎？
“做什麼不都一樣嗎，”宋小九低着頭，假意在看地圖，不敢與慕容止對視，“晉平濱不傻，耀州易守難攻，他不會輕易開城門與我們對戰的。”
“是啊，所以我們要先派先鋒部隊摸進城去，”慕容止輕聲一笑，“耀州這裏有一條小路，你知道嗎？”
從一條林間小路往上走，翻過一座山，就可以抵達耀州。
雖然難走了一點，但是好在不用走城門。
“這個地方，晉平濱肯定也是知道的啊。”
這條路連宋小九都聽說過，在這裏駐紮了多日的晉平濱，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打聽過。
“所以，我們要從這裏走，”慕容止指了一條瀑布給宋小九看，“三天之後我們會抵達耀州城門下，不出三日，晉平濱就會派人來和我們談判。”
慕容止並不需要太多的人，三天後，影一和影二還有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帶着回春天制的藥進了城，而慕容止和宋小九則駐紮在了距離城門不遠處的一方小樹林裏。
宋小九坐在樹上，眺望着耀州城樓。
那城樓之上彷彿也有一個人，在與她遙遙相望。
從前她總想，打下一座城池，再打下一座城池。
將那些從前屬於晉國的土地，一寸一寸奪回來。
可是現在，晉平濱當真奪走了三座城池，她卻又要幫助另外一個國度，奪回來。
“慕容止，”宋小九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那個藥，毒性很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