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叫人心慌,尤其是這林子邊還縈繞着不少的霧氣,一羣陰屍在黑暗的霧氣中緩緩前行,實在是叫人心驚膽戰。
若是誰半夜醒來看見這樣一副場景,估計會直接被嚇死。
晉平濱站在自己陰屍軍隊的後面,眼看着那些行動僵硬的陰屍被自己的士兵驅趕着朝慕容止最前面的營帳而去。
只要傳染了第一批人,這些陰屍就像是蒲公英炸開一樣,徹底佈滿整個世界。
晉平濱的嘴角微微挑起,帶着幾分嗜血的笑容。
樂笙,你看見了嗎,從前你被楚國打敗,只能嫁給程立武,然後客死他鄉。
樂笙,這一次,我替你報仇。
我會親手把慕容止送進地獄的。
樂笙,你彆着急,我會帶你回家的。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誰也沒辦法把我們分開。
樂笙,我不怕所有人的阻攔,也不怕他們說逆天改命,我什麼都不怕,我只要時光倒走,我要你回來。
晉平濱微微縮了眸子。
從前晉平濱知道自己愛越如歌,但是不知道,原來自己有這麼愛越如歌。
自從樂笙去了,他沒有一日不想她,且是越來越想她。
那一刻,忽然有另外一個身影闖進了晉平濱的腦海。
初見那日,有人從發上拽下一根簪子來,直接從水裏插出來一條魚。
身手矯健,擡起頭來的笑容,有七分像樂笙。
但是她不是樂笙,晉平濱狠狠甩了甩頭,那日和宋小九的對話還在他耳邊迴響。
這世界上,只有一個樂笙。
永遠都只有一個樂笙。
太陽開始悄悄擡頭,世界也開始漸漸明亮,但是距離徹底的天亮,還有大約一刻鐘的時間。
這一刻鐘,會成爲慕容止生命裏難以忘懷的時光。
晉平濱看着自己的士兵驅趕着那些陰屍朝營帳裏去。
晉平濱挑脣,眸光似是染了血。
李長佑亦是跟在晉平濱身邊,朝那邊看去。
這一次的計劃,還是自己對晉平濱提議的,只要事成,自己以後就會在晉平濱的面前站穩腳跟了。
可是晉平濱面上的笑容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不對。”
黑暗之中,晉平濱忽然開口,滿臉喜色的李長佑偏過頭去,一時間沒有聽懂晉平濱的話。
“不對!”
晉平濱忽然甩了袖子,飛快往前走去。
不可能,怎麼可能這麼安靜?
安靜到刮過耳邊的風聲,還有自己的心跳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晉平濱只派了七八個士兵和十幾個陰屍前往慕容止的營帳,可是就算是這樣,也不該一點聲音都沒有。
那些在沉睡中的楚國士兵,難道就一點意識都沒有嗎?
希望是這樣……一定要是這樣……
晉平濱的食指和中指交叉起來,在心裏不停地祈求着。
李長佑一直跟在晉平濱的身後,此刻,天地間一片靜默,好像什麼都消失了,只剩下晉平濱一個人。
他的士兵和陰屍,都消失在了這個營帳裏面。
李長佑點了點頭,一把掀開了簾子,剛往裏邁了半步,卻忽然被晉平濱扯了一把,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殿……殿下……”饒是經過多少戰場,李長佑還是白了臉。
後頭的晉平濱亦是面上血色盡失,只低頭,死死看着營帳裏的場景。
後方屋中的慕容止輕聲一笑,抓住了宋小九的手,“走吧,一起去看看?”
“我去叫着影一,”一直一言不發的影二霍然站起來,“你們先走吧。”
回春天在一旁一邊磕着瓜子一邊開口,“影一身子還沒好利索,你叫上他幹嘛,萬一要是受了風,還不知道要多喫多少藥。”
慕容止倒是微微抿脣,不置可否。
影二微微眯了眼睛,挑眉一笑,帶着幾分小壞,“我相信,影一寧願多喫幾天藥,也不願意錯過這樣盛大的場面。”
宋小九忽而笑出了聲。
慕容止捏了捏她的手心,“怎麼了?”
“我在想,影一與影二從小一起長大,朝夕相處這麼多年,當真是對對方十分了解。”
“我們不需要從小一起長大,只要日後可以朝夕相處。”
宋小九笑彎了眼睛,重重點了點頭,“是,我們以後會朝夕相處的。”
影二估計是一路小跑過去的,等到慕容止他們到的時候,影一和影二已經在那裏等着了。
影一面色還有幾分白,影二正把一個圍脖往他脖子上繞,影一見得慕容止,趕緊行禮,慕容止卻只是輕輕擺了擺手。
回春天嘟囔了一句,“都病了還跑這麼快。”
“是你太慢了,”慕容止雲淡風輕開口,“要不是因爲你的話,本督和小九直接飛過來,不知道多快。”
回春天張嘴歪頭,說不出話來。
慕容止憑神馬這麼嫌棄自己!自己從前爲他做的事情,都是肉包子打狗了嗎!
“還好,”影一輕輕咳了兩聲,“是影二拎我過來的。”
“拎過來的?”回春天挑眉,“那影二你手勁還挺大的。”
回春天說完,自顧自笑了好幾聲,卻無人理他,一時間場面有幾分尷尬,回春天也就訕訕閉了嘴。
晉平濱只盯着那營帳裏面,死死抿脣,一張臉慘白到了極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長佑亦是渾身顫抖,“殿……殿下……”
李長佑此刻只想拔腳飛快往回跑,但是他的身子像是被凍住了一樣,一點都動不了。
李長佑懷疑,自己要是輕輕動一下,就會立馬尿了褲子。
“殿下夜深送禮,本督實在是感動,這一點回禮,不知道殿下受用不受用?”
慕容止的聲音忽然在晉平濱的身後響起。
晉平濱像是被一道驚雷擊中,停了好一會兒,方纔緩緩轉過身來。
“殿下,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慕容止面上掛着輕輕淺淺的笑容。
那營帳裏,還時不時傳來幾聲小聲的哀嚎,像是憋足了力氣,方纔能在臨死前小聲留下一點聲音。
“慕容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