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止的士兵做出了進攻的姿態，那些被扔在最前面的百姓哭個不停，也不管自己身邊站着的人自己到底認識不認識，直接就抱在了一起，不敢再看。
“九千歲，”影一緩步走到了慕容止的身後，輕聲開口，卻十分堅定，“一切都準備好了。”
百里揚在後頭看着這個架勢，也是忍不住發抖。
這一切，不會都是因爲自己吧？
如果自己早點說出來的話，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
而此刻，李長佑等人已經全面佔領了州丞府，衛念青就站在李長佑跟前，轉來轉去。
“要是聽我的，早點撤除去，守住咱們的最後一座城池，不比在現在好很多？”
衛念青對李長佑很是不滿。
之前自己看着李長佑一臉自信的樣子，還以爲他有什麼好辦法，沒想到最後就是帶着自己逃到了這樣一個地方來。
就這麼小小一個州丞府能幹什麼？
就算是上古明君齊聚於此，也沒辦法東山再起了吧。
李長佑亦是很不耐煩，直接朝衛念青揮了揮手，“本將已經給越將軍遞過信了，眼下最要緊的，就是擋住慕容止。”
只要楚國的軍隊沒有和月氏碰面，他們晉國就還有希望。
李長佑相信，只要有越厲升，就沒什麼不可能的。
大廈將傾，唯有他這一木可支。
衛念青抿緊了嘴脣，說不出話來。
衛念青忍不住想，就算是越厲升在晉國是戰神一般的人物，李長佑也不能真的就把他看成神了吧。
李長佑今年都多大歲數了，居然還相信這種童話故事。
“殿下怎麼辦？”
衛念青一想到這件事，就頭皮發緊。
誰也沒想到，慕容止攻城居然會攻得如此迅速，而慕容止又像是得到了晉平濱的佈防圖一般，十分有謀劃地一舉擊破，甚至沒有給李長佑和衛念青一丁點反應的時間。
所以李長佑和衛念青只能匆匆後退。
“我已經吩咐過了，不管出什麼事情，他們都要躲在那裏，一定要守住殿下才行。”
李長佑相信，自己可以等到越厲升來。
慕容止已經派人去給李長佑送了信。
書信上的字蒼勁有力，那一撇一畫幾乎都要化成刀鋒劍雨，狠狠砍到李長佑的身上。
慕容止勸李長佑不要負隅頑抗，他問李長佑是不是從來不知道他慕容止是什麼人。
楚國最冷血無情的九千歲，難道會在乎這些百姓的生死嗎？
是他們罵他是沒根兒的閹人，活該死一萬次。
是他們說，只要慕容止不死，楚國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是他們詛咒慕容止，死無葬身之地，並且永不超生。
之前，衛念青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誠如李長佑所說，他們別無選擇。
李長佑輕聲一笑，隨手把那封書信遞給了衛念青，然後對自己身邊的侍衛吩咐道：“傳令下去，就按照一開始的計劃行事。”
李長佑在那些百姓的腳底下，都
埋上了炸藥，屆時只要點燃，就會將周遭炸個乾乾淨淨。
越將軍臨走前，還給李長佑留了一小支隊伍，就在豐州，只要他能多支撐一會兒，就可以等到那隊人馬來救他。
到時候，他就算是不能把利州奪回來，至少也能擋住慕容止。
他是晉國的男兒，此生就要爲了國家，奉獻一切。
李長佑的脣角挑起一個冷冷的笑容。
就用這些楚國百姓的性命，還有慕容止的鮮血，來獻祭我晉國國威吧！
而此刻，慕容止正與宋小九一道坐在馬上，看着不遠處那些哭哭啼啼的百姓。
宋小九的臉色微微有幾分白，抿緊嘴脣一言不發。
慕容止拉住宋小九的手，只聽得影二在後頭小聲嘀咕了一句：“九千歲明知道那個李長佑根本不可能束手就擒，幹嘛還要浪費筆墨給他遞一封信啊。”
“此刻他已經是困獸，”慕容止難得心情好，就幫影二解答了一下，“怕是正處在爆炸的邊緣，本督給他一封信，讓他以爲，本督是真的拿他沒有辦法，也好讓他消消火，少長點腦子，怒氣也平息一點。”
宋小九歪頭去看慕容止，忽而揚了眉眼，輕聲一笑。
此刻夕陽微光垂垂落在宋小九的肩頭，幾分暖意順勢蔓延，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是暖暖的。
宋小九當然知道，慕容止從前就是那樣一個人。
無心無情，用最冰冷和鋒利的刺對着整個世界。
他不相信任何一個人，也從不肯與人爲善，因爲他也從來不奢求從任何人那裏得到一點善意。
但是自從遇見宋小九以後，慕容止才願意去做一個善良的人。
從前他什麼也不在乎，自然是大羅神仙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但是現在，他想要和宋小九在一起，想要好好和宋小九在一起。
竟然也開始害怕起因果報應。
影二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從懷裏摸出一個蘋果來啃了一口。
反正不管怎麼樣，九千歲的智商永遠都是能碾壓別人的，自己只要在旁邊跟着就好了。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小兵匆匆跑了過來。
“九千歲，在樹上的兄弟們已經看見了，州丞府裏已經有人拿着火把跑過去了，不過更多的人還是拎着什麼東西，看樣子已經是油。”
慕容止點了點頭，“行了，開炮吧。”
百里揚在旁邊聽着，只覺得今日的事情實在是讓人忍不住發抖。
之前和宋小九一道在屋中坐着，聽着那些人不停地傳捷報的時候，她還覺得，原來打仗是這樣容易的一件事。
好像什麼也不用做，只要動動嘴皮子就行了，但是這一路過來，她看見了滿地屍體，入眼皆是瘡痍，方纔知道，原來戰爭二字，纔不是寫在紙面上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史書之上記載的那些數字，是一片又一片的鮮血，是一聲又一聲的哭嚎，是無數個家庭的破滅，和無數雙瞪圓，卻再也看不清天空的眼睛。
但是此刻，慕容止居然又下令開炮。
看來不光是李長佑，就連慕容止，也不把這些平頭百姓放在眼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