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厲升擡眼，一身的肅殺之氣。
越厲升今年尚不過四十五，仍舊精神矍鑠，晉國的人總有一種錯覺，好像二十年前越厲升就是這樣大殺四方了，好像二十年後，越厲升還可以像今天一樣，護佑晉國安全。
“李長佑的屍體找到了嗎”
衛念青在下頭站着，忍不住渾身發抖，小聲答了一句：“當時實在是太慌亂了，再加上李將軍已經死了，最重要的還是活着的人現在利州又是晉國的管轄範圍”
衛念青越說聲音越小，生怕越厲升會一言不合，直接操刀砍了自己。
他的話纔剛剛說完，越厲升就狠狠拍了桌子。
“李將軍乃是我國英雄怎麼可以讓他無法入土爲安”
越厲升雙目圓瞪像是銅鈴一般，駭得衛念青又抖了兩下。
“是大將軍說的是”衛念青悄悄擦了一把額上的汗珠，“屬下馬上就派人繼續去找。”
“不過”越厲升放緩了語氣，“李將軍能夠留在利州的土地上，想來日後也可以護佑我們晉國，繼續往前攻進，將百年前丟失的土地，重新找回來。”
“是是是”
衛念青哪裏聽得越厲升到底說了句什麼，只是不住地點頭稱是。
須臾，衛念青便反應了過來。
所以越厲升的意思，到底是繼續找，還是不找了
“你說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越厲升將自己腰間佩刀拔出來，慢慢擦拭着，“死去的人已經死去了，我們活着的人要更好地活着，咱們纔是未來要護佑晉國平安的人，來日功成，錦衣歸故鄉，衛將軍就是晉國的英雄。”
“夾道歡迎，百官開道，衛將軍也都是受得起的。”
衛念青聽得越厲升喚自己“衛將軍”，雖然有幾分心虛，但是卻還是忍不住飄飄然起來。
如果真的有他所說的那一日，不知道有多好。
“李將軍已經去世了，我們再多過哀悼也沒有什麼用，當下最要緊的，是繼續完成我們未完成的大業，也好寬慰李將軍的在天之靈，只是如今本將身邊缺乏得力的人，實在頭疼得很。本將相信，只要有人才願意幫助本將，本將一定可以收復失地，一統四國，重震大晉國威，到時候，本將怕是年邁，年輕的你們，纔是真正的開國英雄，到時候，本將也能閉上眼了。”
衛念青從前沒有和越厲升近距離接觸過，只以爲越厲升是高高在上的大將軍，今日聊了幾句才發現，越厲升其實人十分和藹。
他把自己剛剛被越厲升嚇得膽顫的景象都忘在了腦後，趕緊往前一步，“越將軍如若不嫌棄，屬下願意爲越將軍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衛念青被越厲升所描述的景象蠱惑，不由得幻想起自己將來振臂一呼，萬人呼應的場景。
越厲升點了點頭，面上帶了幾分笑意，衛念青不由得有幾分恍惚，好像自己已經是開國元勳了。
“先前李將軍死的時候，可發生了什麼比較特殊的事情”
因爲衛念青對越厲升表示了忠誠，所以越厲升對衛念青的態度，也比之前好了不少，一副推心置腹的樣子。
“其實當時屬下就讓李將軍趕緊撤退，放棄利州，守住豐州了，結果李將軍偏偏不肯，還把殿下給囚禁了起來。”
衛念青把有一個長得和晉平濱一模一樣的人的這件事絮絮叨叨說了一下，越厲升一直仔細聽着，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
“對了，當時李將軍其實是自盡的，慕容止本來是想留他一命的。”
越厲升忽而皺緊眉頭，只聽得衛念青繼續說道：“慕容止好像對越少將的死因十分感興趣。”
“如歌”
越厲升微微挑眉，他不記得越如歌和慕容止有什麼交情。
“是呢。”
說起來越如歌，衛念青還有幾分小心翼翼的，忙看了越厲升一眼，生怕戳到越厲升的痛處，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越厲升也不像最開始那樣，完全接受不了越如歌的死了。
“慕容止好像懷疑是殿下做的。”
當時慕容止和李長佑的對話，衛念青是一點也沒有聽懂，但是聽慕容止總是提起晉平濱還有越如歌的那塊玉佩，想來就是在懷疑晉平濱了吧。
“殿下”越厲升以手扶額，像是有幾分累了，“不會是殿下。”
“那麼究竟是誰啊”衛念青忍不住起了幾分好奇心。
誠如慕容止所說，越如歌武功那般高強，一般的人，怎麼可能輕易誅殺了她
越厲升只是低着頭，並不說話，須臾功夫，衛念青便瞧見桌上啪嗒溼了一小塊地方。
他這才抿了抿脣，想來是自己說錯了話。
“人死不能復生，越少將已經去了，越將軍該節哀，保重身子纔是。”
“是”越厲升的聲音裏帶了幾分鼻音，想來還是在哭着，“本將只有她這一個女兒絕不會叫她這般枉死”
“繼續去找殿下吧，”越厲升抹了一把眼睛，擡起頭來，又恢復了堅毅樣子，“另外，如果找到了殿下，就先把本將的話告訴他，那個人已經死了，叫殿下把心思收回來，好好護佑我晉國江山。”
“是。”衛念青並不知道越厲升所說的那個人是誰，但是想來自己也不該去問。
見得衛念青出去，越厲升方纔嘆了一口氣。
越如歌已經死了，自己都已經接受了這件事，晉平濱卻還是不能接受，心心念念都在惦記着如何讓越如歌死而復活。
這個世界上哪裏有這樣的事情。
偏身淆州還真的有這麼一個人，傳出了這樣的消息來，自從知道了這件事以後，晉平濱便沒了旁的心思，只惦記着這個。
自己只好自告奮勇去找這個人，然後讓晉平濱去守城。
還好，自己總算是把這個人給殺了。
雖然頗費了一番周折，但是從此以後，晉平濱就不會再相信這樣怪力亂神的事情了。
越厲升心頭仍有幾分不安，他還是怕，晉平濱是去找越如歌的屍身去了。
他怕他仍舊不肯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