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店面門口都擺着桌子和椅子，是爲南洋姐們和客人談價格方便，日本女人身材瘦小，坐下來談更能給自己壯幾分膽子。
這條街有個外號叫寶寶的南洋姐，和濃妝豔抹的其他日本女人不同，身材修長，氣質更卓然一些，當然價格也是很貴，她有自己獨立的房間，也不需要站在門口和人談價錢，任別人像看牲口一樣，掐掐下巴，看看牙齒，她等在自己二樓的房間裏，透過窗子看着樓下的種種，躲在陰影裏想自己的事。有客人來，先在老闆娘那交了錢，踩着二樓厚厚的地毯走去，如落雲端，深一腳踩一腳，那可是這條街最出名的南洋姐，睡寶寶一回，在異國他鄉做鬼也會舒坦呢。當然也有人說這個寶寶不是日本人，是被印度人賣掉的國人，但這有什麼打緊，看寶寶的樣子，眼睛飽了；燈一拉衣服一脫和南洋姐也麼區別，身子也飽了。
此刻，寶寶的房間裏站着一個美豔的女人。
她手裏捏着一支菸隨意將菸灰按在身邊的梳妝檯，盯着面的瓶瓶罐罐笑道：“哎呦，生活的還是蠻好的，我還真佩服你，算進了地獄，靠心機和手段也能過的別人好，厲害厲害。”
衛寶寶盯着葉限，滿眼怒火：“陳少帥是你的人，一切都是你們的圈套。”
“對，那小赤佬土的要死，平時叫他裝個什麼我都擔心露餡，沒想到這個本色演出的少帥竟然能騙了你，我是該誇他演技高還是要惋惜你蠢呢？”
葉限打量着房間裏的陳設，點點頭說：“看來這三年你過的還不錯，這屋子裏的陳設都是你自己買的，錢沒少掙嘛。”
“這種錢你自己掙掙看，你長得更美，一定掙的更多，會發財的。”
衛寶寶嘲諷帶着憤怒，恨不能衝過去，掐死這個可惡的女人，“你也是女人，爲什麼要這樣對我？這樣毀掉我你真的開心嗎？”
“開心當然開心啊，你親手殺了一個人，還害死了一個少年，一個胎兒，讓你用身體來清洗罪孽償還債務真是太開心了，這叫血債肉償。”
葉限走到她對面，居高臨下看着她，揚着下巴滿臉不屑地繼續說道：“我是女人，所以我深知女人的悲哀，讓女人的身體和人格受到侮辱的事情我過去是不會做的。你還得感謝我爲你開了一個特例，本來也只是想在滬城搞臭你，讓你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生不如死，但很快我看透了你，你永遠把別人當成踏腳石，內心變態手段卑鄙，既然你都毫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我爲什麼要幫你珍惜它？衛寶寶，你現在承受這一切，還能抱怨還能哭叫埋怨，但被你害死的人是永遠不會爲自己辯解一句了。你要覺得這樣不好，自己了斷是，你爲什麼不自殺？爲什麼不去死？你死了一了百了，你犯下的罪行也會徹底消失，人死萬事空。”
她說到這裏痛哭失聲，索性伏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你是重新活了一世，還記得一世的事情？”
葉限看着痛哭的衛寶寶，眼閃過驚異。
衛寶寶哭着點點頭：“爲什麼，爲什麼你們不放過我？”
葉限嘆口氣：“老天給你重活一世的機會，可惜你沒有珍惜。你年輕聰明有心機，靠吳女士的組織幫助可以讀到師範，女孩子讀個師範畢業去做教員，日子會漸漸好起來，可惜你根本看不起這種按部班的生活只想踩着別人往走，你心理還有問題，會爲一件小事犯下殘忍的罪行，你這樣的人，用你那時代一個心理學名詞叫做反社會人格。”
衛寶寶猛地擡起頭，淚眼朦朧：“你怎麼知道這些詞，你爲什麼相信我，還是你……你也是……”
“我不是。算我是，也不會對你有半點同情，你承受的都是你自己作孽的結果，不想承受，死了是，可惜你又不甘心去死。告訴你一聲，你的賣身錢我已經交給蘇南的家人，希望能償還一部分你欠下的債。”
葉限說完轉身走。
“給我說明白，說明白！”
衛寶寶衝到門口，失魂落魄。
葉限走下樓，看到門口圍着一羣肌膚黝黑的苦力，濃重的汗酸味撲面而來，苦力們看到裏面忽然走出一個千嬌百媚的女人，都張大嘴巴喫驚地看着她。葉限用手帕捂着口鼻，迅速離開這裏。
她在武吉士街盡頭看到一家賣涼蓆的小店，店主是一張喜樂平和胖乎乎的國人面孔，像是泥捏的大阿福。
“小姐，看看這席子啊，正宗的好席子，玉還晶瑩，還涼快。”店主指着陳列的竹蓆招呼道。
這席子的確是與衆不同，暗紅的顏色透出潤澤的光，手摸去入手冰涼，這新加坡的夜晚熱氣蒸騰，怎麼還能有這樣清涼的席子？
葉限又挨個摸了幾個席子，那店主笑道：“小姐，我這席子是獨一份的，涼快的呢，小姐一看是國內來的，買一張吧，南洋這鬼天氣，這種席子鋪着最舒服了。”
葉限指着一張席子道：“好，我要這個。”
那是個單人席子，顏色幾乎近似於鮮紅。
店鋪裏磨砂燈泡在輕輕晃動，那席子像是有光華流動，而葉限則聽到一聲女子淒厲的呼喊聲：“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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