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坐下，帽子下是一雙狡黠的眼睛。
沈賢良愣了一下：“是你……你怎麼……”
白妮一副男裝打扮，身穿長衫，外面套着肥大的棉衣，戴着禮帽，圍着厚圍巾，將自己的大肚子遮蓋的嚴嚴實實。
“白小姐，你這是……”白妮不是沈賢良的直接線，他的線是谷莉莉，按照工作規矩，白妮是不能來找她的。
而且白妮的打扮，一看是遇到大事了。
“沈先生幫幫我。”
白妮起身，走到沈賢良辦公室門口，將門反鎖，這才放心走過來坐下：“沈先生，我知道你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什麼意思？”沈賢良冷冷地問。
“現在我是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和你說話，希望你能幫幫我，我不想管國人日本人，只想逃走，走的遠遠地，和我先生過自在日子。”白妮語氣談成。
沈賢良笑道：“這又是一場考驗吧，白小姐，你別鬧了，我還有事沒空陪你玩這些。”
說着要起身。
“幫幫我，霍梁的人正在找我，葉限也在找我，我的線，對，明子小姐也不會放過我。我們現在是一根繩的螞蚱，只要我對明子小姐說出你的身份，你徹底完了。”
“我的身份，我什麼身份啊。”沈賢良緩緩坐下。
“你不是真心和我們做事的，你在滬城做了什麼，我都清楚，谷莉莉這笨蛋，一直被你矇在鼓裏，陷入愛情的女人真是不適合做這行，我也是一樣。”
白妮雙手捂住臉，又疲憊又悲傷。
沈賢良不爲所動：“白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想對我妻子說什麼去說吧。”他起身大步走到門口打開門，“請吧。”
“沈先生，幫幫我，現在的我只是個弱女子。”
白妮再三懇求。
沈賢良看都不看她：“請自重。”
白妮無奈地走出銀行大樓，她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不敢聯繫自己認識的日本人，以爲沈賢良是國人，看着谷莉莉和他的相處方式，她直覺地認定沈賢良一定是和組織貌合心離，但他也不打算幫自己，這可怎麼辦呢？這時肚子裏一陣疼，她扶着路邊梧桐樹幹站住，忽然一輛警車呼嘯着從她身邊開過。
警笛聲嚇了白妮一跳，她小心地走到路口，看到前面有巡警擡着路障將路口擋的嚴嚴實實。
“戒嚴了，戒嚴了！”巡警嘟嘟嘟吹着警笛，有人不滿地問，“怎麼又戒嚴啊，我這還急着去交易所呢。”
“你過去吧，找大肚子女人，你是男的，肚子又不大。”巡警大方的一揮手。
白妮嚇得站住，轉身要往另一個方向走。
忽然從對面過來一個人，那人也穿着長衫禮帽壓得低低的，和她擦肩而過。
有什麼不對！白妮盯着肚子插的匕首，眼前一黑，暈倒的那一刻想的是孩子，我的孩子，現在是真的要沒了。
一個人忽然倒在地，有人喊道：“警察，警察。”巡警跑過去，看到那人棉大衣外面滲出血來，他解開那人的大衣，驚呼道：“天吶，大肚子，找的是她！”
霍梁嘆口氣：“怎麼會被人捅了一刀呢？誰幹的？”
葉限雙手一攤：“我怎知道？反正不是我做的，也不是你的人做的，大概是……天意吧。”
搶救室的門開了，醫生摘下口罩：“沒有辦法，一屍兩命，哎。”
柱子處於瘋狂狀態，完全沒意識到一屍兩命意味着什麼。他現在滿心都是白妮死了，我老婆死了！
霍梁正好聽到這話，轉頭看向葉限，滿臉不可思議。
葉限笑一下，目光狡黠。
“你不是說……你不是……”
“我判斷失誤。”葉限語氣平淡，霍梁實在太瞭解她，抓着她胳膊到一邊低聲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騙我？她肚子裏的不是蟲卵，是孩子，她不是母體。”
“我本想利用這女人去和那些日本人自相殘殺的，沒想到她這麼笨，故意放跑也沒跑多遠被人幹掉了，一孕傻三年，這話沒錯。”
“那孩子，那孩子是柱子的。”霍梁咬着牙雙手有點發抖。
“對，一半是柱子的，一半是那不知道叫什麼的日本女人的。霍梁，你這是什麼眼神？你在爲柱子可惜？你覺得他可憐？拜託你醒醒吧，白妮身破綻那麼多，柱子真的傻到分不清老婆的份？他在裝傻，他以爲自己不揭穿能得過且過，這樣的人，你敢留在身邊做你的副官？人都是會變的，現在好了不用我們出手有人除掉了這女人，徹底解決，也省的你爲難。”
葉限得意地笑了一下，貼着他耳朵輕輕吹口氣：“爺們點，別和召南似的，磨磨唧唧的，非常時期必須用非常手腕，這纔是我認識的你。”
說着，她輕輕拍了霍梁的臉一下：“呦，有點扎，你該刮鬍子了。”葉限轉身，扭着腰肢一步步走出去，剛走到門口，聽着一陣慘痛的咆哮聲傳來。
柱子痛苦地跪在地，嚎啕大哭。
霍梁冷靜地點了一根菸，靠着牆，幽幽地看着這一切。
葉限頭也不回，繼續往前走，心裏想：活該，自己心裏藏着祕密，以爲能矇混過關，以爲不被揭穿能皆大歡喜，哼，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許小姐這幾天有點慌。
她聯繫不到白妮了。
白妮是被她叫到金陵來的，但是現在白妮和那她那個男人都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她走在二女校園，看着從自己身邊走過的女學生，忽然有點羨慕她們還有這樣快樂的生活。雖然她們穿着一樣的白襖黑裙，梳着一樣的學生頭，甚至是相似的年齡，但她們有着本質的不同。她是母體，是這個城市的毀滅者，過不了多久，這座六朝古都，這些如花的女孩子都要在一場浩劫消亡殆盡。
那麼美麗的青春馬要成爲灰燼了呢。
許小姐低頭笑了一下，忽然一個籃球從旁邊衝來，直接撞在她腹部，許小姐雙手緊緊地捂着肚子，擡頭看到一個膚色蒼白的女孩子，怯生生地看着她：“對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送你去醫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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