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他最珍惜的人，殺了另外一個她珍惜的人。
這一瞬間的變化，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不知道該做什麼，是該衝上去大罵他一頓，衝上去扇他一巴掌，還是狠狠的拿起刀殺了他……
可是這一切的一切，歸根到底，她還是什麼都做不出來。
可笑的是，她並不恨他。
這一瞬間，她並沒有對他產生任何的恨意，她的心情，只有悲傷，只有爸爸離去的悲傷，沒有恨。
她一點都不恨，這個殺死他爸爸的殺人兇手。
“你爲什麼不辯解……”黎林哽咽着問道。
他爲什麼不辯解，哪怕是謊言也好，只要他說不是他做的，她就會相信的，哪怕是騙她，也好啊……
“是我殺的。”鹿晗無比平靜的說道，然後，緩緩的擡起手，將刀遞給了黎林。“殺了我吧。”
！！！
黎林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似乎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說什麼？”
“殺了我吧，你應該很恨我吧。”鹿晗看着她，淡淡的說道。
她一直以來揹着自己的爸爸暗中幫助他的事情，他自然是清楚，可是哪怕是這樣，他卻沒有對她產生多大的感激，只不過是一開始的恨意變得平靜了而已，除此之外，沒有其他。
所以，他殺了他的爸爸，她要是想報仇，他不會反抗。
“……”黎林看着鹿晗手裏的刀，沉默了一會，然後緩緩的伸出手，接過了他手裏的刀，只是，她並沒有作出動作，而是無比平靜的從口袋裏拿出手帕，細心的將把手上的痕跡全部擦拭掉，然後扔在了地上，看向鹿晗。“逃走吧，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顯然是沒想到黎林會這樣做，鹿晗一時之間有些沉默。
“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你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殺了，你會殺他，一定是有理由的，若不是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你也不會殺他，所以，我不怪你。”黎林看着他，無比平靜的說道，臉上還有沒有乾涸的淚痕和她的平靜完全成反比，絲毫看不出來是一個剛剛哭過的人。
是啊，鹿晗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殺人呢。
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他了。
一個不顧自己餓着肚子，也要喂巷子裏的流浪貓的少年，一個不惜冒着生命危險，也要放走那些狗狗的人，怎麼可能是心腸惡毒的壞人。
縱使是在這些年來黑暗裏生活，卻仍然這麼的善良，溫暖，這樣的少年，讓她如何放棄。
“你……”鹿晗的表情終於發生了變化，那好看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
“但是有一個條件，讓我跟你一起走，我想幫你。”黎林一字一句堅定的說道。“如果你對我感覺到愧疚的話，就答應我吧，我無論如何……也想幫你。”
“……”鹿晗沉默了一會，然後緩緩的說道。“好。”
黎林終於笑了，嘴角咧開，綻放出了無比燦爛的笑容，即使心臟，疼痛的像是被刀割開了一般，即使心臟，在不停的滴着血，她還是笑了。
“離開這裏吧，這個黑暗的地方，我們去A城好不好？我會幫你的，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幫你的。”
“……”
“從此以後，我不叫黎林了，因爲這個名字，會讓你想起這裏的過往。也會讓我……想起這一切。”
“……”
“桑林好不好？桑抒懷林，好聽嗎？”
那一年，她十八歲，那一天，是她的十八歲生日，她還在讀高三，放學後便去蛋糕店取了蛋糕回家，然後親眼看到了自己的父親死在了自己的眼前，而殺死他的，是她最愛的男人。
十八歲生日的那天，她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如十七年前的他一般。
她那個時候，才真真切切的理解到他的感受。
原來……絕望，是那樣的滋味。
可是，她不想放任自己，哪怕是失去了所有，她也要把握住眼前唯一的一絲光芒。
她承認自己很卑鄙，利用鹿晗對她的愧疚感，留在了他的身邊。
因爲哪怕是能夠留在他的身邊，她就已經很幸福了。
所以，卑鄙就卑鄙吧。
十八歲，果然是長大了，原來……
長大這麼痛苦。
……
後來，他們來到了A城，剛開始沒有金錢和關係，到處顛沛流離，可是哪怕是這樣，依靠鹿晗與生俱來的領導能力，以及她那天生的社交能力，他們還是得到了一批不小的勢力，在黑道里混的也算是不錯，再後來因爲一次機緣巧合，他開發了異能，關於異能的事情，他隱瞞了所有人，卻沒有隱瞞她。
bsp; 再後來，他不知道從哪裏帶來了一個叫桑旭的這麼一個人，總之她很討厭他就是了，因爲，他竟然也有異能，還一下子就成爲了鹿晗身邊的得力助手，差點就要取代她的位置。
好在，她後來竟然也僥倖得到了異能。
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裏，他們將L組織發展到世界聞名，成爲所有人都恐懼的對象，鹿晗終於達成了目的，成爲了一個不再是被其他人視爲螻蟻的人，甚至沒有一個人敢反抗他，對他說一個不字。
……
“他應該還沒有跑遠，我跟金鐘仁先去追，吳亦凡，你身上有傷，最好先不要行動。”聽完桑旭的分析之後，樸燦烈皺着眉說道，後面的一句話，是對吳亦凡說的。
“……”吳亦凡皺着眉，沒有說話。
顯然，他是不贊同樸燦烈的說法的。
樸燦烈見狀不由皺眉：“吳亦凡，我比你更想找到森瑾病，但是現在，你的情況不樂觀，我想你應該比我還清楚你自己的情況，你現在這個狀態，就算是去找她，也支撐不了多久，這裏地方不大，我跟金鐘仁去找就可以了。”
似乎是說不過他，又似乎是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吳亦凡終是點了點頭。
“好。”頓了頓，又補充到。“一定要找到她。”
“好。”樸燦烈點了點頭，然後跟金鐘仁一起離開了。
吳亦凡看了一眼不遠處站着的鹿晗，見他神色悠遠，便只是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他自然知道鹿晗現在在想些什麼，自己的同伴在自己的眼前死去了，任誰都會感到悲傷的。
只是現在，他對他們也沒有太大的敵意，畢竟……
那個女人，是爲了救森瑾病才死的。
“她的事情，我們感到抱歉。”吳亦凡緩緩的回過頭來，看着桑旭懷裏的桑林，緩緩的說道。
“她是爲了救森瑾病而死的，是她自己的選擇，跟你們無關。”桑旭無比平靜的說道。
吳亦凡聞言，只是皺了皺眉，就不再說話。
他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他是在宣誓主權。
他們的人是爲了就森瑾病而死的，跟他們無關，言外之意不就是說，森瑾病的事情，跟他們無關了？
心生不悅，卻沒有表現出來，畢竟對方也是爲了救森瑾病而損失了戰友。
吳亦凡便只是從他的身邊越過，漸漸的離去了。
“老大……”桑旭這才緩緩的看向鹿晗，面無表情的說道。“桑林死了。”
語氣平靜的，就像是在闡述一件很簡單的事實一般。
“恩……”鹿晗點了點頭，然後緩緩的走了過來。
桑旭一下子就看出了鹿晗的意圖，於是很配合的伸出了手，將桑林遞了過去。
鹿晗輕輕的抱住了桑林，低頭看着她，神色有些複雜。
他好像從來沒有對她表現出任何的善意，可是她卻依然這樣倔強的在他的身邊幫助他，從來不曾有一絲怨言。
想起兩年前在那間黑暗的屋子裏，她問過他的話。
“你爲什麼不辯解？”
那個時候，他說……“是我殺的。”
那一瞬間，他明顯看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失望，鹿晗抿了抿脣，看着她，緩緩的說道。
“不是我殺的……黎林。”
現在才解釋，會不會太晚了呢？
那個時候，他純粹是想順水推舟，借那個機會將她從他的身邊趕走，可是她卻仍然固執的選擇了跟在了他的身邊，後來他縱使是想解釋，也一直沒有機會，沒想到，就這樣一直拖到了今天。
竟然是在今天，纔有了跟她解釋的機會。
“你的爸爸，不是我殺的，黎林。”
鹿晗再一次重複到。
“……”看着有些失神的鹿晗，桑旭垂下眸，沒有說話。
他應該永遠無法體會到他此刻的心情。
桑林從七歲開始就跟在鹿晗的身邊，這一點在組織裏是無人不知的。
桑林對鹿晗的感情，他隱約可以察覺到一點，可總是察覺的不怎麼真切。
因爲，哪怕是申申出現了，她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悅，甚至還待申申如同親妹妹一般。
那個時候他就想，桑林，或許並不喜歡鹿晗，只不過是因爲是一個感情氾濫的交際高手，纔會如此，可是現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鹿晗看着桑林的眼神裏，只有懷念，沒有愛。
桑林，似乎比他更可悲……
一直以來鼓勵他表達自己情感的原因，就是這個嗎？因爲不想讓他變得跟她一樣後悔，所以……纔會不斷的鼓勵他。
他對她的看法，似乎有些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