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煦此刻的冷汗溼透了鬢角和衣領,他顫動的眼瞼微微睜開,看見黃老因鬼氣丹蝕骨之痛而變得扭曲的臉龐卻有些一絲詭異的喜悅,似乎明白了正在發生的是什麼。
“別怪我。”黃老眼睛赤紅,嘶聲說道。“你可是和吾兒結義不是有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之誓嗎現在借你鬼氣丹可留你義兄,不是義不容辭嗎”
伍煦魂魄痛苦欲裂,已經說不出話,只是不甘地看着黃老。他心中大聲吼着:“我不能死”
黃老一咬牙猛地用力一扯,手上抓着什麼。當即,伍煦感覺自己體內有一道從極深處傳出的聲音,像是織機上繃緊的麻線繃斷一般,神魂震盪,身體一下子繃直隨即癱軟,失去了意識,向後倒去。牽魂線斷了就這樣死了
匆匆趕出客棧的衆人望見此情此景,大驚急怒。孫常道怒髮衝冠,拔劍縱身急躍,但先前在六羊嶺時他將七成真氣灌注給了伍煦,此時氣息有所不足,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師兄李道可,說一聲:“師兄”突然縱身飛腿踢向李道可。
李道可也不驚訝,心領神會,頓足,立定,急吸一口氣,一跺腳,足下已陷入硬土中。雙掌帶着呼嘯風鳴,擊向孫常道突如其來的雙腳。
只見孫常道的腳踢在李道可如有千鈞的雙掌之上,屈膝借力,如乳燕投林,身影疾飛向着伍煦而去。
黃老拿到了鬼氣丹,當鬼氣丹取出伍煦體外,能看到在他的手上旋轉燒蝕着,一縷縷白煙從中飄散,他立即將鬼氣丹猛然拍在青銅古鏡上,擡手已不見,竟是放進了青銅古鏡之中。就在此時,孫常道的鐵劍帶着凌冽劍氣已至,眼看就要削到黃老,黃老身影一晃,已在一丈開外。黃老不願糾纏,他只想速速離去,俯身一抖,霎時化作先前那偌大的老狐。若他以狐身遁地,怕是世間無幾人能追及。
說時遲那時快,清虛道長劍指一捏,喝一聲:“斬”,指間射出一道真氣,初初無聲息,轉眼化作飛劍一般凌厲破空,浮光掠影,轉瞬間到了。
唰的一下,一道虛影閃動,幾縷帶血的狐毛隨風飛舞,地下殘留一排血跡,黃老已不知所終。
掌櫃老頭最先趕到,將伍煦扶住,一摸鼻息和脈搏皆無,已是死相。他仍閱歷無數,心中一時也茫然悲愴。
莫道人呼哧呼哧着趕到,見此景,立即從伍煦懷中翻出先前他贈予的清靜符,口中徐徐一吹,有火燃起,旋即燒化爲灰,被他捏成在指尖。莫道人擡頭對其他人急道:“都別傻愣着,幫我把他的嘴撬開,拿些溫水來”
衆人見莫道人此舉,想來是有辦法,連忙遵照莫道人使喚。紅姑速速取來溫水,但伍煦的牙關仍是緊咬,掌櫃老頭枯瘦指尖運勁如針按刺伍煦幾處穴位,將他緊咬的牙關揉動打開,莫道人馬上將那符灰和水灌入伍煦口中。弄完,手掌一按伍煦心頭,長出了一口氣,表情稍稍放鬆些。隨後,讓他們將伍煦擡回客棧之中。
曾鐵沙聲說道:“牽魂線斷,尋常魂魄離體,會被黃泉之力席捲至冥界,人便死透了。”
掌櫃老頭一旁淒涼說道:“然而被妖魔鬼怪所害者,或執念怨念深者,爲死地所縛,成了地縛靈,黃泉卷不去,地府差役、使者便會前來收押。”
“所以黃泉必不能捲走小師弟的魂魄,馬上就會有地府差人前來收押小師弟之魂”李道可問道。
“若伍煦只是尋常人,我們向地府說個情,如伍煦原本命數未了,倒也有可能有救。”掌櫃老頭說道。
“然而,小伍此時的魂魄卻不是尋常魂魄,而是”清虛道長接着說。
“爲今之計,我們守住客棧,不讓地府鬼差靠近並看出伍煦的鬼魔之魄。同時想法子將伍煦的牽魂線續上。”掌櫃老頭說道。
“你們若能守住一個時辰,或許我能將牽魂線續上。”莫道人思索了一下,說道。
清虛道長與玄嶽山兩位弟子聞之大喜。然而蔭楊客棧諸人和莫道人卻面色沉重。
“地府鬼差索人魂魄,阻之,便是與地府爲敵。雖可以將低階地府差役阻上一阻,但是如果是牛頭、馬面、黑無常、白無常這四尊使前來,恐怕我們是抵擋不了的。”曾鐵說道。
紅姑斬釘截鐵地說道:“但是我們一定會去做,不是嗎”
掌櫃老頭眼皮子擡起,眼角閃過一絲光芒,說道:“沒錯,我們一定會去做的。”
孫常道焦急地望向清虛道長,穩重的大師兄李道可也不禁捏緊了手中拂塵。清虛道長看了看伍煦,說道:“道可,請出希夷道劍”
孫常道和李道可大喜,齊聲答應,他們倆小心翼翼地將一個隨身攜帶的包袱打開,裏面是一具狹長劍匣,打開之時,清虛道長起身淨手方纔去拿,因爲裏面放着的是玄嶽道宗祖師希夷道人所傳的希夷道劍。莫道人不禁仔細觀看,情不自禁地變得恭敬。
掌櫃老頭看着莫道人說道:“與地府敵對,是何等大罪,我等都有必爲之義,但莫道人你不必隨我等闖大禍。”
莫道人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貧道是茂山殘留的孤魂野鬼罷了,早該隨那些同門去了。喪家犬東躲西藏那麼多年,得知我茂山還有洪梅他們几子倖存,也可拾起我茂山桃木劍了。”
掌櫃老頭起身,深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