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楊醫生還要再勸。
“哎呀我睡了！你快點兒去給我弄點兒流食，我餓死了，要喫東西！”季洋縮進被子裏把頭一蒙，不打算再讓他媽費口舌。
楊醫生嘆了一聲，道：“你爸爸在家給你做粥了，這會兒已經在路上，我去外面接他，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會想的會想的，放心吧！”說是讓他媽放心，但語氣卻是完完全全的敷衍。
“哎……”楊醫生又是重重一聲嘆，擦了擦眼淚。
季洋想的是，半個月了，允琛還沒回，一定是傷還沒好……可是，當時護士都說了，肋骨上的傷並不嚴重。允琛又是個皮糙肉厚的，沒那麼矯情，只要能動彈，就會來找他。可半個月了，允琛還沒來……
允琛他，到底怎麼了呢？
偏偏他又沒力氣走路，只能先把自己餵飽養好再說。
允琛，不管發生什麼，你可一定要等我啊！你放心，我一定會去看你的！
我的性格你還不瞭解嗎？越挫越勇啊！我還能讓你媽給嚇唬住了？
這次栽在她手上，是老子自己腦抽，老子認倒黴！下次老子可不去找她了，還是去找楚潔更靠譜一些！
季洋聽話地在牀上養了一個星期，有力氣了些，就再也躺不住了，嚷嚷着要去上學。
季律師當然不讓，非要讓他養夠一個月，然後……出國留學。
“爸，你這麼做可就有點兒專制了啊！我都問郝全兒了，郝全兒說，學校根本就沒對我下處分，而且方姐還很好呢，說給我個大長假，讓我養好了病再去上學。方姐多夠意思啊，我要背叛了她不念了，多打她臉啊，多傷人啊！”
“你不要又亂扯，這件事情沒商量。”季律師沉着臉，邊給兒子削蘋果，邊下了死命令。
“爸，林允琛退學了。”季洋沒再開玩笑，認真地說了一句。
季律師拿着刀的手一頓，擡頭問道：“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郝全兒昨天說的。他說小店換了老闆，林茂知把店送給了曉月，說是允琛的意思；班級裏的學號也重新排了，沒有允琛這個人；寢室裏行李也被拿走了……”
一切，就好像他從未存在過。
“所以，我可以回去上學了麼？”
季律師看兒子的樣子不像在撒謊，眼底隱忍着的悲痛，看着讓人揪心的疼。
“既然是這樣，你還回去幹嘛？都走了吧，乾淨。”季律師繼續低頭削蘋果。
“爸，就讓我回去吧，我不想離開這個學校……”離開了，就連回憶都沒有了。
“爸，這是我憑自己的本事考上的，我喜歡這個學校。而且，因爲失戀就轉學，你不覺得這樣的行爲有些窩囊麼？”
“爸，我知道你和媽擔心的是什麼，可逃避總不是辦法啊。難道我不去學校，大家就不會議論了麼？我不去學校，他們胡亂說的那些事情，反而成了真的。爸，這件事情我沒有錯，我只是和我喜歡的人談戀愛、和我喜歡的上牀，我有什麼擡不起頭的啊？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我不心虛、我不理虧、我不覺得見不得人。”
季律師沒吭聲，埋頭將這個蘋果削好了，遞給季洋，抽了張紙巾擦着手中的水果刀……緩緩擦完了，把刀扔進牀頭櫃的果盤裏，又拿了根香蕉來扒。
自己慢悠悠兒地喫着，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想好了？”
“想好了，爸，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被那些流言蜚語給打倒。我是誰啊！我是季大律師的兒子啊，虎父無犬子啊！”季洋拍着胸脯保證道。
“我不是說這個……”季律師道，“我是說，你想好了，即使留在這裏，也能放下林允琛？”
季洋撓了撓頭，苦笑道：“人家都不聲不響地休學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啊，我不放下也不行啊。”
“你說的不是真話。”季律師看着他，給了一個肯定的結論。
季洋這下可笑不出來了……
看着他爸，嘴角彎着的弧度漸漸平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認真道：“爸，就因爲我說的是假話、就因爲我做不到，我才必須要回學校去、我才必須要在這裏完成學業。逃避真的不是辦法，離開這裏的忘記、和即使留在這裏也依舊會忘記，效果是不一樣的啊。哪一種更徹底？爸，你也不想我跑到很遠的地方去，在見不到、勾不起回憶的時候，各種自欺欺人吧？”
“就算出國留學，我的根在這兒，我早晚有一天是要回來的啊。回來了，一切不就又勾起來了麼？所以我不想用這樣的方式。爸，我想用我自己的方式來處理，請您尊
“我怕你處理不好。”季律師道。
季洋又笑了，道：“處理不好，那就繼續糊塗着唄，有什麼的啊！我是能瘋啊還是能死啊？該怎麼過就怎麼過，我是誰，我是季洋，誰能讓我要死要活？我可受不了那種丟臉！”
季律師只是凝重地看着兒子，又過了好一會兒，都看得季洋連連打哈欠了，這才道：“我和你媽商量一下吧。”
最終的結果，自然是季小爺又說服了他爸媽。週一早兒，揹着揹包，悠然上學去了。
當然不是去上課，而只是回寢室裏轉了一圈兒——他還有要緊的事情要辦呢！
趴在寢室窗戶上，看到他爸爸的車開走了，緊跟着就下了樓。打了車，直奔機場而去。
他得去找林允琛！
一定是林慧和林茂知揹着允琛搞的這些動作，林茂知是副校長，給一個學生辦退學還不容易嗎？
允琛爲什麼能讓他得逞啊？爲什麼還沒有回學校啊？一定是病還沒好！
他得去找允琛，得去看看允琛到底怎麼了，他得陪在允琛身邊！
下飛機後，季洋直接打車去了傳媒大學。直奔音樂學院辦公區，打聽了幾個老師，才問到了楚潔具體在哪系哪班、才問道了輔導員是誰。又在楚潔輔導員辦公室外等快一個小時，才見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回來了。
“王老師您好，我是楚潔的表哥，外地的。路上手機丟了，找不到她的號碼，就冒然找到學校來了，您能幫忙叫一下楚潔嗎？”季洋起身叫住了開門的女老師。
“楚潔？楚潔請假啦，請了三天事假。”王老師道。
“什麼時候請的啊？”
“昨天。”女老師見是個男的打聽楚潔，態度有點兒不善，說完就開門進了辦公室。
季洋忙個跟了進去，道：“王老師，您能把楚潔的號碼給我嗎？我手機丟了，聯繫不上她啊，家裏又有要緊的事情要和她說。”
王老師掃了他一眼，道：“我們不能透露學生信息，也不歡迎社會人士到學校裏來。走的時候把門兒帶上。”
季洋也知道問不出什麼了，就不多和她囉嗦乖乖走了。
要是把這位輔導員老師給惹急了，叫學校保安把他趕出去，不是更糟糕？
反正已經知道了楚潔的班級，季洋就在學院裏找，雖然費了些力，最終也找到了他們班這節課在哪兒上。趁着課間，找了個看起來還挺好說話的女孩子，問了楚潔的電話號碼。這次也不說自己是楚潔的表哥了，只說是她朋友，把她號碼弄丟了，特意來問問。
成功把號碼要到手，季洋忙跑出了學院樓，給楚潔撥過去。
“喂……”通了！而且的確是楚潔的聲音。
“楚潔，我是季洋，林允琛在哪兒？”季洋直奔主題。
楚潔那邊很嘈雜，而且，聽起來居然不太像在說中文的環境裏。
“喂……喂……”楚潔裝作信號不好的樣子，意思了兩聲就掛斷了電話。
季洋又不傻，這還聽不出楚潔是故意躲着他呢？
也不要臉，緊跟着又給楚潔撥了一通……
關機。
楚潔也聯繫不上了。
這一家人都躲着他，擺明了就是不讓他見林允琛，就是要把他倆給分開。
可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楚潔也能站到林慧的陣營上去呢？
到底是什麼原因……到底爲什麼……
季洋實在想不通。
楚潔這條路走不通，那就只能再去找林慧了。反正林慧那麼大個公司在，總是跑不了的吧？
這一次，前臺居然讓他上樓了。只不過，三十三樓裏，依舊只有劉祕書在。
“季先生”，劉祕書居然知道他姓什麼，“我們董事長真的不在，而不是故意躲着您。我想這點您也應該清楚，畢竟董事長並不知道您什麼時候會來。”
“你們董事長有話留給我吧？”劉祕書知道他的姓名，當然是林慧告訴的。
“是，我們董事長讓我告訴您，少爺已經出國留學了，就是爲了躲着您。董事長讓我提醒您一句——做人，得要點兒臉。”
季洋無視了他話裏的輕蔑，問道：“去哪兒留學了？”
“我不知道。”
“我覺得，你說的這些話，還是讓林慧親口給我說一遍比較好……”季洋一笑，悠然地在玻璃門外的候傳沙發上坐下，不打算走了。
劉祕書居然也沒趕他，只是笑道：“您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