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風已經成爲奢侈品，電扇那帶着頻震的機械風吹得人渾身發膩。人的食慾也開始減退，冰箱塞滿剩菜，飯桌上的紗籠裏也放着中午喫剩下來的紅燒魚和綠豆芽炒青椒。偶有蒼蠅不死心地站上紗籠，喫不着也要聞着過乾癮。
清脆的電話鈴聲打破了午後的睏乏，胡一亭接起電話，那頭傳來吳市歡的聲音：“胡一亭你猜我是誰？”
“吳市歡，怎麼有事？”
“哈哈。”電話那頭傳來得意的笑聲“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你忙什麼呢？”
胡一亭自從離開北都，回到湖山之後只給曹玉暖打了個電話報平安，當時曹玉暖拖時間般對他傾吐着生活瑣碎，那之後胡一亭就沒再往計算所打過電話。
“有事趕緊說，我手上正忙着項目呢。”
“什麼項目？算了回頭你來北都再說。夏老讓我給你打電話告訴你，你這次申請的所有89項專利都已經批了下來，全部通過審覈。”
“這麼快？”
“計算所的專利從來都是最高優先，當然快了。”吳市歡語帶自豪道：“另外再給你報告一個好消息，咱們的多媒體芯片昨天已經順利通過專家鑑定會，與會專家一致認爲這款芯片的設計體現了我國在芯片設計領域的技術突破，是近年來最優秀的創新作品。就連外國專家也讚不絕口呢！”
“專利過了就好，回頭我給屠祕書打電話，讓他把專利寄過來。”
吳市歡笑道：“已經給你寄過去了，EMS特快專遞，大概一個禮拜就能到！另外胡一亭我要恭喜你，你要發財了！”
“哈哈，怎麼？你想到什麼門路了？”胡一亭笑道。
“我哪能想到什麼門路，是劉所。”
“劉所？”
“是啊，在產品鑑定會上，那些外國專家提出來，希望就這塊芯片進行合作。上次參加我們技術鑑定會的日本富士通公司和美國帝盟公司你記得吧？他們都有合作意向，聽說富士通公司出價最高，整整十萬美金！帝盟只出八萬美金，所以劉所和富士通簽了意向性協議。”
電話這邊的胡一亭臉都黑了：“劉所憑什麼代我籤協議？作爲專利持有人，我答應了嗎？我在專利授權書上寫的清清楚楚，中科院計算所對於授權專利進行任何商業開發都要在我的參與下進行，要得到我的允許，你們憑什麼自作主張！”
吳市歡完全沒想到胡一亭會生這麼大的氣：“胡一亭你沒搞錯吧？十萬美金啊！這錢你拿去出國留學都夠了啊？這不是十萬人民幣，按照匯率這錢將近一百萬人民幣呢！”
“這錢還不夠我塞牙縫的！”胡一亭恨恨地道：“總之這個協議我不會同意的！從頭到尾這個協議我連一張紙都沒看見，你叫我怎麼同意？”
“你別急啊，劉所說已經把協議書做好了，要我通知你來北都參加簽字合作儀式。”
“儀式他大爺！”胡一亭罵道：“我現在就買車票，有事等我到了北都再說！”
吳市歡在電話裏沉默了一會：“嗯，這事的確辦的有點不地道，不過這錢真的很多啊，胡一亭你還是考慮一下吧，要是我就答應了。”
“你啊，圖樣圖森破！sis－iv！”
“什麼意思？”
“你自己想！你牛津詞典都能背下來還問我！”
吳市歡一咀嚼就聽懂了，在電話那頭笑道：“胡一亭你真逗。呵呵，你上次說的那個買表的典故，在所裏研究生中都傳遍了，都傳到外所去了。
還有啊，夏老讓我通知你儘快來北都一趟，你還是趕緊買車票吧，車票錢所裏會報銷的。”
“我知道了。”
吳市歡聽胡一亭要來北都，語氣輕鬆起來：“還有，大傢伙都讓我代他們向你問好。另外你走後，曹玉暖可想你了，小丫頭最近不好好喫飯，臉都瘦了，胡一亭你老實說，你給她灌了什麼迷湯了？”
“她就是閒的！你告訴她，我覺得她就是臉圓圓的才漂亮，瘦了就不美了！”
“哈哈，這些話你還是留着自己跟她說吧。我掛了，長途電話所裏不讓多打。”
“好，北都見！”
“誒，北都見。”
胡一亭掛上電話，童牧就過來問：“誰臉圓圓的漂亮？瘦了不美了？”
胡一亭笑着胡謅道：“一個小孩兒，胖嘟嘟挺可愛的，最近非要減肥，你說這不是瘋了嗎？”
“是嗎？北都最近流行減肥啊？”
胡一亭笑着摸了一把童牧的大腿：“你千萬別減肥受罪，你就是胖成二百斤我也喜歡。”
胡一亭道：“我得趕緊買票去北都，上次和中科院合作的多媒體芯片眼下已經通過了專家鑑定，眼下要進行商業合作。”
“那我陪你去車站？”
“不用，我給王姐打個電話，讓她買兩張票。”
“兩張？”
“是啊，她是重光公司總裁，她不陪我去誰陪我去？”
“哦。”童牧點點頭：“我給你收拾行李。”
“那就拜託娘子了。”
童牧一腳踢在胡一亭屁股上。
“哎呦！你真踢啊。”
“活該。”童牧說完轉身進屋，從牀下抽出胡一亭上次用的旅行包收拾起來。
王麗麗接到胡一亭的電話時正在報社的辦公室裏繪圖，手機響起時，她還茫然不覺。
身邊同事馮晨詫異道：“什麼聲音？像電話？咦？可咱們辦公室電話沒響啊？”
關傑抱着茶杯，兩腳翹在桌上看着報紙：“大概是隔壁。”
電話聲繼續響起，王麗麗這才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她連忙從包中翻出手機，打開隨機附送的真皮手機袋，一看手機上顯示是胡一亭的名字，連忙接起來：“胡一亭？”
辦公室裏衆人面面相覷，馮晨愣愣地看着王麗麗，小聲對胡延安道：“師傅？那是大哥大吧？”
胡延安從文稿裏擡起頭，眼睛從厚厚的鏡片上望過去：“哦，移動電話，唉……”說完搖了搖頭，又低下頭去繼續審定文稿。
關傑看見王麗麗拿出手機接電話，幾乎驚得把椅子坐翻了，手裏熱茶也差點潑出來，他把兩腿從桌上一收，坐直了對馮晨道：“怎麼回事？移動電話？王麗麗的？她的？！”
王麗麗紅着臉站起身來，抱着電話跑出辦公室，走廊裏聽胡一亭把情況一說。
“那我現在就去火車站買票，胡一亭你看買什麼時候的合適？”
“越快越好，最好是今晚就走，另外你也別去火車站了，去你們報社門口的代售點就行。”
“好，你等我消息，我買好票就給你送過去。”
“你買好票趕緊回家收拾行李。”
“行，我這就走！”王麗麗飛快收起電話，回辦公室整理皮包。
關傑見王麗麗進來，帶着笑試探道：“王麗麗，那大哥大，是你的？”
王麗麗望着關傑這張老油條的臉，想起下崗前關於他到處遊說拉幫結派的傳言，挺起胸膛冷冷道：“嗯，我的。”
馮晨在一旁咂舌道：“很貴吧？這種小型大哥大就是移動電話吧？我還從來沒見咱們報社有誰用過，這都是那些老闆才用的吧？聽說南方都叫手機。”
關傑見王麗麗語氣冷淡，嗤鼻道：“人現在不是咱報社的了，也不知被哪個老闆接了盤。”
王麗麗聞言心裏氣惱，臉上卻紋絲不變，收起皮包對胡延安笑道：“師父我有事先走一步，明天報上用的配圖我差不多做完了，剩下一點您安排別人做一下吧。”
胡延安對她點點頭：“好，你忙你的，圖片我回頭交給老劉。”
王麗麗昂首挺胸出了辦公室，風風火火奔着車票代售點去了。
關傑見王麗麗走了，冷笑道：“這小狐狸精肯定是勾搭上了哪個大款，運氣倒是不錯。”
馮晨滿心的羨慕嫉妒恨：“王麗麗隔三差五的換男朋友，沒想到這次還真傍上了個大款。”
胡延安看也不看關傑，沉聲道：“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王麗麗堂堂一個大學生，到哪都能靠本事喫飯，早晚比我們這些老傢伙有出息。你們啊，風涼話還是收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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