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副部長不吝讚美之詞，狠狠誇獎了胡一亭一番，問候之餘，他的祕書留下了四瓶水果罐頭和兩聽奶粉。
熊副部長走後，計算所的慰問團也到了，劉所帶着工會負責人笑容滿面的與胡一亭握手寒暄，當工會主席留下了慰問品和500元慰問金離開後，劉所單獨留了下來。
“胡一亭啊胡一亭，你可是給我出了個大難題。”
劉所苦笑着坐在病牀前，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塑封文件夾。
胡一亭微笑不語地接過來細看一番。
“十萬美元對普通單項專利來說不算少，但我這是一個專利包，一共89項專利，劉所您這個價是被鬼子給坑了。”
劉所不服氣道：“美國帝盟公司只給8萬美元，比鬼子還少。”
胡一亭收起笑容指着合同附錄道：“我不知道帝盟給的什麼條件，但富士通這些條件完全不能接受。
您看看這裏，乙方在得到甲方授權後，有權對甲方出讓之所有專利和設計進行改動，並擁有改進後的新專利的完全所有權。
劉所您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這意味着鬼子回去稍微動動我的設計，改一條線路走向就能當新專利申請了！以鬼子在世界電子市場的影響力，很快就能把他們的李鬼專利鋪開，對市場進行大量收費授權，把我的原版專利擠垮！”
劉所想當然直接道：“他們爲什麼要這樣做？沒道理嘛，專利都授權給他們了，他們直接用就是了……”
說到這他似乎有些突然醒悟了：“你是說他們要用我們自己的專利來擠兌我們？這也太不像話了吧？不可能，富士通是家大公司，怎麼會用這麼下作的手段。”
胡一亭啞然失笑，嘆口氣道：“市場經濟下，利益最大，鬼子花了錢，當然要想法找補回來，否則根本不會在附錄裏提出完全授權的條目。您記住了，但凡IC設計裏要求對方給予完全授權，而不是僅僅買下使用授權的，那都是有所圖謀的，是要想辦法對原有專利進行改動設計的！是想要借雞下蛋的！”
劉所態度倒是誠懇：“原來是這樣，以前我們設計不出先進的芯片，所以我從來沒經手過IC設計的專利授權，這次是頭一回，沒想到裏面還有這個名堂，倒是讓你笑話了。”
胡一亭認真地看着劉所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喫一虧長一智，只要不是故意喫虧就好。”
劉所當然聽得出胡一亭話裏的意思，心頭頓時火起，但這事的確怪自己沒經驗，只得按捺住心中不快，生硬地轉換話題道：“沒想到你在專利上這麼有經驗，是不是在深圳跟華創公司學的？”
胡一亭順坡下驢道：“是的，劉所您也知道我在華創幹過？”
“我聽說你設計的THT1062已經拿下了郵電部的內審，今年郵電部的科技進步獎少不了你的，電子工業部也非常欣賞THT1062的設計，前一陣子還專門拿到我們計算所，讓我們學習研究。”
胡一亭笑道：“華創是個活力十足的公司，在開拓市場上非常有經驗，衝勁十足。”
劉所點點頭，又問：“那如果合同中刪去這一條，你願不願意簽約？”
劉所臉上一紅：“胡一亭你別誤會，我絕不是拿了日本人的好處幫他們說話。你也許不知道，暢想集團的大股東就是我們中科院，說白了暢想電腦就是我們計算所的孩子。
去年我們暢想集團從富士通進口了一條PCB印刷電路板生產線，用來生產電腦主板，雙方的合作可以算是很融洽的，可是上次技術鑑定會上你那麼一鬧，日方很不高興，說我們侮辱了他們的尊嚴，還說要重新考慮對我們的技術出口。”
這一次忍着一肚子火氣的人換了胡一亭，他問：“什麼技術？”
劉所皺着眉，陰沉着臉道：“14寸CRT顯示器生產線。”
胡一亭沉聲道：“這算什麼狗屁新技術？除了日本就沒別人賣了嗎？”
劉所皺眉道：“日本人的開價要比美歐便宜一成，除了韓國人，沒人比他們報價更低。”
“那爲什麼不用韓國的？”
劉所耐着性子道：“韓國人的技術也是從日本引進的，價錢差不多，當然首選日本生產線。”
胡一亭當然知道將來的主流趨勢是液晶顯示器，但眼下液晶顯示器還沒解決大尺寸製造問題，無法制造市場主流的14寸或者更大的顯示器，即便製造出來也面臨極高的成本，而面板的壞點率也直接影響產品的良品率。所以未來十年內，CRT大屁股顯示器還將在市場上滋潤地賺錢。
“愛賣不賣！日本人是在要挾我們，您只管告訴日本人，要麼按照合同和約定交貨，要麼就撕破臉，我們去買韓國生產線。”
劉所一急，道：“這怎麼能說變就變，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
胡一亭道：“許日本人要挾我們，就不許我們改主意？有錢不掙讓他們死去！我說劉所您腰桿子能不能硬一點？”
劉所沉默了半晌：“那你是無論如何不想授權給富士通了？”
“誰說的？”
劉所詫異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胡一亭笑道：“劉所您怎麼說也是暢想集團的董事長，路子肯定比我寬呀，我想請您幫個忙，請上三五家和暢想有合作關係的顯卡企業，咱們做下來談談合作。”
“合作？”
“是啊，合作生產顯卡。”
“生產顯卡？”
“是啊！您看了吳市歡的性能測試報告沒有？我設計的這款多媒體芯片在與任何一款普通圖像處理芯片搭配時，都有強大的2D3D圖形處理能力，這樣的顯卡我們爲什麼不能造？”
劉所擺手道：“不靠譜！你那芯片的實驗室流片成功率才12%，這成本誰受得了。”
胡一亭恨不能破口大罵劉所死腦筋，卻只好壓着火氣耐心道：“咱們國家目前沒有成熟的1微米制程，可不代表別人沒有，美國日本歐洲國家，甚至韓國、臺灣都能生產，而目前世界芯片製造業有向亞洲轉移的趨勢，沒有技術禁運壓力的韓國和臺灣受惠最大，尤其是臺灣成本低廉，完全可以代工嘛！”
劉所沉吟道：“我在暢想和臺灣企業的負責人有過接觸，不過我們從來也沒什麼新款芯片需要代工，所以對他們的芯片代工業沒什麼需求，況且兩岸目前不能直接貿易往來，還需要通過香港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