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懷遠嘴裏飛快說着，跳起來把胡一亭按到自己原本坐着的椅子裏，三扒兩抓從辦公桌裏翻出一包茶葉，遞給他老婆，道：“給胡老弟泡杯茶。”
“不用麻煩……”
“不麻煩，不麻煩。”胡一亭剛想推辭就被楊懷遠打斷，“你難得來一次，我這裏也沒啥好招待的，這樣，中午留下喫飯，樓後面槐園飯店，咱們高高興興整幾個菜，好好喝一杯。”
胡一亭咧着嘴呵呵笑着不說話，他本覺得楊懷遠態度有些過分熱情，接着心裏一回想，頓時釋然。
“記得剛開公司的時候，我吩咐過王麗麗向長城電腦訂購了傳真機、電腦、複印機、打印機、點鈔機等一些辦公電器，不過就是些零碎的小訂單罷了。因爲當初買顯示器時與他談的投機，算是熟人，找他買可以比自己去這些產品的代理店裏一個個的買價錢要便宜些，送貨也方便些，後續質保和維護也簡單。可沒想到這麼一點小訂單，楊懷遠現在還記得。”
“胡老弟，不瞞你說，最近生意挺好的，幸虧我這人朋友多，受大家擡舉算是賺了點小錢。”楊懷遠拉了把椅子在桌旁坐下，笑着說道。
“我當初就看出來，楊大哥你是個有主見的人才，不光有技術還有魄力，能主動放棄效益不好的國企崗位下崗創業，這要沒點真本事哪有這樣的信心。”
“哈哈哈……”楊懷遠聞言大笑：“謝謝你老弟擡舉我！不過說真的，六樓你別看現在跟下餃子似的開了這麼多店，要數計算機技術和電子器材維修水平，我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楊懷遠老婆把熱水瓶裏的水倒在電水壺裏再次燒開，泡了茶端上來，也笑道：“我家老楊可是正規軍出來的，那些野路子的，怎麼比得上他？”
胡一亭接過茶：“謝謝大姐，你說得對。”
楊懷遠介紹道：“我老婆姓田，田潔，這樓裏他們都喜歡叫她田姐。”
胡一亭連忙起身正式打招呼：“田姐好。”
田潔笑道：“我認得你，你和你爸以前來買過顯示器的嘛，我家老楊還幫你們把顯示器運回家了，還有個大桌子也是你買的，對吧？呵呵，幸虧把那笨桌子早早賣了，你看看門口騰出的這些地方，比以前寬敞多了。”
胡一亭笑道：“那張桌子我買的便宜，50塊錢買這麼大一個長條桌，搬了新家都沒捨得扔，現在還在用。”
田姐笑道：“那桌子可結實着呢，三年五載的用不壞，呵呵呵，可就是太佔地方了。你看我家這店面！要我放在哪裏呢？呵呵呵，要不老楊也不捨得賣呀。”
“兄弟你搬家了？搬哪去了？”老楊笑着問。
“我還住老地方，小鏡湖旁邊，不過就是換了套大點的房子。”
“哦……上次王總王麗麗，她來我這訂了幾臺電腦，我去送貨時還見到你母親了。”
“哦。”胡一亭點點頭。
楊懷遠笑道：“就在日報社門口那個辦公室嘛，我送貨過去，你母親正在看着工人裝修。令堂看着可年輕，像才三十出頭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享福的命。”
“呵呵。”
“老弟，重光公司的王總，是你家親戚還是朋友？她說你介紹她來我店的。”
聽到這裏胡一亭才明白，楊懷遠並不知道重光公司是自己開的。
“我媽認識王麗麗。”
說完，胡一亭又岔開話題：“楊大哥你郵電研究院出身，又搞了一段時間銷售，對市場應該有了自己直觀的認識了，你將來怎麼打算的？”
楊懷遠一愣：“怎麼打算？掙錢喫飯唄，我閨女剛上高中，將來的學費我得幫她存夠呀，不瞞你說，我閨女讀書成績不錯，讀初中時一直都是年級前三，現在又考上了附中，等於一隻腳邁進了大學，我覺得這丫頭將來讀完大學，興許還能讀研究生，那你算算得多少學費？我不老老實實多掙些錢怎麼行？”
“附中？那跟我是同學嘛。”
“你也讀附中？幾班？”楊懷遠一臉驚訝。
胡一亭眼前一黑：“不像嗎？”
“我閨女叫楊春蕊，分在七班，開學摸底考，全班第二！”說完楊懷遠看着胡一亭，心裏納悶爲什麼胡一亭今天沒去上學，附中校規這麼嚴也敢逃課，這小子……
“厲害！”胡一亭真心誇讚
。他知道附中雖然收了兩個班高價生，但一百多人分攤在十二個班裏並不起眼，所以楊懷遠女兒能考全班前三，在全年級一定穩穩前一百名，按照附中每年八九十個保送名額來看，即便沒拿到保送資格，只要正常發揮，考個一本院校不成問題。
“二班。”
“加強班？！”
“加強班？你說火箭班？二班是火箭班嗎？我怎麼不知道？……我記得我們這一屆爲了實現教育公平，學校決定平均分配師資力量，把火箭班取消了呀。”
“不是火箭班，是加強班。”楊懷遠嚥了口唾沫，重新打量胡一亭一遍之後才重重道：“火箭班是附中的歷史特色，集中優秀學生和優秀師資力量，用超大的作業量和高密度的考試作爲訓練，以求在高考中取得全省最好的班級成績，競爭全省高考平均分最高班級榮譽，但很多人說這個辦法太功利，培養的都是應試教育，所以附中今年取消了火箭班。”
“好像是這麼回事。”
“哼。”楊懷遠輕蔑地哼了一聲，面色變了變，見胡一亭一臉不明就裏，於是又釋然地笑了，說道：“可你知道不知道，附中現在搞的這四個加強班更特殊化！優秀學生倒是不再集中了，全打散了，可師資力量卻仍然是全校最好的，附中五個特級教師，十一個市級骨幹高級教師，幾乎全攤在一二三四班！”
胡一亭尷尬道：“還有這事？我只聽說一二三四班是好班，其他班是普通班。可開學到現在，我也沒看出來好在哪差在哪。原來是師資力量分配不勻啊，學生是按成績平均分配的。”
楊懷遠見胡一亭不似作僞，嘆口氣道：“你胡老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可聽說你們一、二兩個加強班在四個班裏算最好，班裏少說一半人都是有背景的，起碼也是個小領導家的孩子，就連高價生也沒幾個，不是誰有錢都能進。”
胡一亭對此一無所知，被提醒後這麼一想才發現，自己記得的那些人，像馬榮、張金武、肖有政、蔡亦芬等人，家裏都有些領導背景或者有錢，也的確都分在一二三四班裏，這肯定不是巧合。
胡一亭想到自己分在二班，這算不算既得利益者呢？可是一班二班難道就沒有正常學生嗎？這不可能吧？老楊是不是有些偏激了？
胡一亭只得道：“就算這樣分班，我看也沒什麼鳥用，高考又不按老子孃的職務加分，也不能花錢買分，總之打鐵還需自身硬嘛。”
老楊聽了胡一亭這話，心情立刻就暢快許多：“對！小胡你說得對！”
“嗨，你看我這人，盡聊些廢話！學校搞這些小動作，你們學生哪裏知道呢，我這些內幕也是請客喫飯時聽教育局裏的朋友說的，否則誰能知道，開學簡簡單單一個分班，裏面還有這樣的貓膩！”
“反正我家丫頭也很爭氣，不用我操心，再說了，像我們這種人家又能靠誰去？俗話說得好，靠山山倒、靠屋屋塌，胡老弟你說是吧？哈哈哈哈……”
胡一亭聽老楊這樣嘮叨，燦爛笑道：“楊大哥說的是呢，我也覺得是這個道理。”
田潔笑着插進來道：“小胡你和我家春蕊一般大，我家老楊倒喊你老弟，真好奇怪，哈哈，以後你這個老弟在學校可要多照顧照顧我家春蕊，哈哈哈。”
胡一亭知道田潔說的是客氣話，偌大一個學校，兩個學生之間談何照顧呢？便只笑着不言語。
“你別看胡老弟年紀不大，可電腦水平那是高的不得了！”老楊贊罷，又誇胡一亭道：“我去你家送顯示器時就知道你雖然年紀小，可計算機水平比我強，那時候你跟我聊的那些邏輯語言、源代碼、底層程序，很多我自己都一知半解，平時用的極少，我看你裝的那些軟件都是英文的微電子設計軟件，就知道你是專業的行家，哈哈。”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即便老楊是芯片設計領域的外行，聽了讚揚的胡一亭還是覺得挺高興。
“老楊你一個月賺多少？”
聽胡一亭稱呼自己老楊而不再叫楊大哥，楊懷遠微微一愣：“還行，比以前在單位上班強多了。”
“強多了是強多少？”
“嘿嘿……”老楊有些不好意思。
“你要是爲難就別說。”胡一亭快人快語，直接道。
田潔道：“小胡你放心，王麗麗是你介紹來的，我家老楊給她的價錢已經很便宜了。”
胡一亭皺眉道：“我謝謝你們，但我不是問這個，我也沒說你們宰客，我就是隨便問問。”
老楊笑道：“既然胡老弟你好奇，那我就跟你直說。”
老楊對胡一亭比出兩根手指：“平均有這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