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心魔 >第八百三十二章 爲淵驅魚
    李雲心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羣妖也安靜下來。向一位太上強者來要解釋尤其是一位素以脾氣不好而聞名的強者這種事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出來的。

    在這一片寂靜中,倒有三妖慢慢走出來,站在照夜君身後。顯然是他帶來的隨從。

    而後李雲心說:“山雞。”

    “屬下在。”

    “把他腦袋取下來。”

    山雞應了一聲,擡腳便走。

    照夜君冷笑,盯着這未至真境的雞精:“就憑你”

    但這句話音剛落,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腳像是生了根。不但腳底生根、不能挪動分毫,就連體內妖力也遲滯起來。

    是李雲心施了神通,將他以及身邊人定住了。

    山雞用十五步走到他身前。照夜君卻臨危不亂,只看李雲心。他清楚地知道,若自己是個沒什麼依憑的尋常妖王,莫說是玄境。便是玄境的巔峯,這李雲心也敢殺。

    但他是鵬王的義子。與玄門那些僞聖不同,鵬王是真正的太上。素以狠毒、但也以足智多謀而著稱的李雲心,不會在這時殺他。因爲那意味着與陸上另一位太上強者開啓戰端,事情再無轉圜的餘地。

    以太上強者的威勢施展神通、流露出殺意,足以震懾許多人。但不包括他。

    因此他低哼一聲,盯着山雞的眼睛:“在這種場合做這”

    一柄匕首刺入他的脖頸。自右側刺入,自左側穿出,正切斷他的氣管、打斷他要說的話。

    對凡人而言如此傷勢足以致命,但於妖魔而言,僅算是輕傷。

    照夜君雖無法再言語,卻可以又在臉上浮現出冷笑。若真要殺自己,一刀斬掉頭顱便是。如此行爲,意味着他們不敢殺。

    山雞拔出匕首。

    照夜君便以脖頸強而有力的肌肉擠壓破裂聲帶,又發出喑啞的聲音:“哼。何必如此作態。到最後沒臉皮的”

    然而山雞一腳踹在他的膝彎。這位玄境強者沒有妖力護體,縱使身軀強悍也抵擋不住這力道。話未說完,便跪倒在地。雞精一把薅住他的髮髻一提,叫他的臉仰起、露出脖頸。

    “閣下誤會了。”這妖魔平靜地說,“殺你太痛快,主上不會開心。且我也是頭一次殺一個玄境妖王,很想叫這種有趣的時刻長久一點。”

    未等照夜君再做聲,便一刀切開他一半的脖頸。

    到此時恐懼感才浮上玄境妖魔的心頭。然而他已無法做聲了。

    山雞很快出了第二刀。可大妖軀體強悍,即便用刀子割肉也很像在割木頭。山雞用鋸一般又切了三四下,纔剛剛見到頸椎骨。妖血很快浸溼照夜君的前胸,又將身下的草地染紅一片。他的眼中終於露出恐懼之意,眼球瘋狂地轉。然而身軀已被禁錮,就連掙都沒法兒掙一下

    到此時,身後三人當中的一個藍袍人終於開口,沉聲說:“龍王,請留人。是在下唐突,做了蠢事。”

    山雞正在與照夜君的一截頸椎骨較勁兒。這妖魔筋肉強悍,骨骼更強悍。他用五刀只在骨頭上割出一條白印兒,不得不轉進骨縫兒。薄刀刺進兩截頸椎連接處像刺進兩段鋼鐵之中,只能艱難地撬着、好將其分開。聽了藍袍人的話,山雞擡頭看李雲心一眼。

    但他的主上似乎沒有叫他停手的意思。於是他在袍子上擦了擦已被妖血浸得滑膩的手,又開始努力。

    “早看出你纔是正使。”李雲心將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還想看看你們的戲能演到什麼時候。可惜他不中用,說話不好聽。這點,你們得跟山雞學學。”

    那藍袍人瞥了一眼照夜君。深吸一口氣:“是我要用這兄弟來試探龍王的耐心和態度。但自誤了。他的確是鵬王義子,請龍王”

    李雲心笑起來:“你既然說他是你的兄弟,你也該是鵬君義子。那麼鵬君也還算兒女雙全,不必擔憂。”

    咔嚓一聲響。照夜君的頸椎骨被切開了。他的身軀微微一顫,眼中瘋狂的恐懼消了。山雞如釋重負地輕出一出口氣,很快割開後頸皮肉。托起這妖魔的腦袋,問:“主上,這腦袋也叫他自己捧着麼”

    這個“他”指的是如今立在照夜君已傾倒的無頭身軀上的殘魂。

    李雲心搖搖頭,伸手一招。照夜君的殘魂便被無形的力量狠狠一扭,擰成只褐色麻雀、被他攝了過去。

    “叫他在陸上走來走去,鵬君臉上不好看。”他逗弄着站在自己手指上飛不脫的麻雀說,“給他個面子。”

    “是。”山雞收了匕首,將照夜君的頭顱拋在地上。又祭出真火焚盡身上的血腥,重走到李雲心身邊。

    藍袍人看看照夜君的屍身,再看李雲心,臉色極陰沉:“你殺了他。又煉了他的魂魄。”

    “笑一笑。”李雲心說,“上一個用這種臉色同我說話的人,屍身可就在你身邊。”

    “是你驅他走向死地。想要叫他試試我因着對那位鵬君的忌憚、能對你們容忍到何種地步。眼下我便告訴你,至上之仁中,沒有容忍這個選項。”李雲心逗弄着指上的灰麻雀,平靜地說,“我爲天下蒼生計,想要人與妖和平共處。我不想叫人稱霸中陸,也不想叫妖魔禍亂世間。我想叫你們和和氣氣地生活在一起,爲我在意的人創造美好環境。”

    “爲這個目的,在很多時候可以不仁。這與滿口仁義道德、背地卻男盜女娼之輩的區別只在一心。且這一心,因着我如今的太上境界,不會接受任何人的質疑。也因這一心,今日他死你活。”

    “若真要用一句話來說我這至上之仁,便是爲大仁,不畏小惡,而良善自知。”

    “你將他的屍身帶回去。對你家鵬君說,我來這陸上不爲爭霸,但也切莫逼我稱霸。我不欲與他爲敵不是因爲容忍,而是因爲有一個王者統領的妖族更適合存於世間。但前提是,這王者不要礙我的事。”

    他說了這些話,又看藍袍人:“順便問一句,你是誰”

    藍袍人慢慢翹起嘴角。但眼睛卻陰沉得像是要滴出水來:“鵬王座下扶搖大將軍。鵬王義子。封號雲間君。”

    “好。那麼你是要繼續聽法,還是即刻走”

    “龍王之法高深,在下無福消受。欲即刻迴轉覆命。”

    “那就去吧。”李雲心擺擺手。一陣妖風忽然自平地躥起,將硬邦邦的三人一屍卷着、在半空中舞得嗡嗡作響,丟到城外去了。

    於是此間重新安靜下來。月照已開得極盛,花香越來越濃,甚至將草地上的血腥味兒也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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