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心魔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刀,黑刀
    這兩人本是周天靈寶派的同修,一同來世俗間行走歷劫。卻說這周天靈寶派的掌門大成真人境界修士同周子,便是月前去離國追擊那鬼帝的五位修士之一。

    可惜這人修爲雖高,卻有一個在高階修士中極罕見的毛病——吝嗇。

    周天靈寶派也是道統三十六流派之一,雖說不像洞天那般富足,但也不是什麼寒門小戶——哪怕最最最末流的流派所珍藏的寶物都足以買下半個大慶國。

    但這位同周子掌門從不將門派中的名卷、珍卷拿來給修士們渡劫。他門下弟子但凡到了意境巔峯便被他趕下山去,說只有自己親身歷練而渡劫,修爲才能紮紮實實。

    這事兒說來也沒錯但問題是……他連護身的法寶、高階的符籙都捨不得。只將弟子趕出山門、對他們說“這天下間盡是靈寶,細細用心去尋”。

    倒真是應了“周天靈寶派”這個名字。

    這對難兄難弟中的意境修士道號子穀子,虛境修士道號至遊子。曾經與月昀子有過一面之緣,得他指點了一些修行的關竅,算是欠下了人情。這一次得了消息,是披星戴月地最先趕來的——倒不是因爲感念舊情,而是說像月昀子這樣的真境修士……絕不可能像他們的那位掌門一般吝嗇。

    即便是差遣他們做些什麼事情、隨後丟一道符籙過來,那也是真境修士所書的符籙——他們從沒見過這好東西。

    說起來很是叫人心酸。

    因此做這件事,這兩個人是最賣力的。在其他低階修士們還在琢磨該如何既矜持、又和藹地向那些世俗人展現神仙道法的時候,這兩位已在桃溪路廢墟的一個工地角落聚攏了一堆人。

    ——原打算先不多說話,只用手段將人鎮住。

    於是出手便是至遊子虛境初階的咒法——伏魔鎮字訣。

    當時是晌午,太陽毒得狠,只有絲絲的涼風。一羣勞作了半天的人圍着他們兩個,氣味着實不好聞。又是皺着眉頭、用警惕又疑惑的眼神瞧着他們的——這令兩位修士更覺得該早點結束這個差事、鎮住這些人。

    於是那至遊子便是凌空而書的。雖然寫得喫力、速度也慢,但的的確確在指尖迫出了靈力、只用一根手指、不用法筆,便寫出了一個“鎮”字的真符。

    這決一成,以那至遊子爲中心,數丈之內……立時安靜了下來。

    原本有蟬兒鳴——這鳴叫便被鎮下了。

    原本遠處還有人們勞作時的背景音——那聲音也消失了。

    微風——亦被鎮下了!

    這兩個修士,連同在他們身邊的這三四十個人,便是在這一瞬間,暫時地、同這世間斷了緣果!

    然而在至遊子書寫了這凌空鎮字訣、重新調息好之後,圍着他們兩個的人們終於不耐煩起來。剛纔這自稱是道士的人還滿臉肅穆,似乎使了好大的力氣,要展示一番本領了——人們甚至因此暫時放低了彼此交談的聲音。

    可如今……

    什麼都沒發生。

    沒什麼光亮、聲響,也沒什麼焰火、小人兒。

    那兩個道士就呆呆地站在那裏,也不說話,只用一種相當驕傲的眼神在看他們這些人——

    傲氣個什麼勁呀?

    大晌午的來聽他們胡說八道。原本還有些風,如今連一絲風都沒了,悶得人心裏發慌。原本彼此身上的味道都不好聞,眼下就更不好聞。便有人問:“說好的戲法兒呢?”

    那兩個道士像是被冒犯了,滿臉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們:“你們這些愚人,竟沒有——”

    誰耐煩聽他們說下去——竟罵自己愚人!憋了半天屁大點響兒都沒有,穿着也是不出奇的布衣,卻扮高人。顯是爲了騙些錢財危言聳聽。

    人們便又挖苦起他們二人來。

    遠處的嘈雜聲被鎮下了,可是三四十個人說話的聲音已算得上熱鬧了,誰會在意那樣不起眼的細節。等他們過足了嘴癮將兩個人夾槍帶棒地諷刺一番之後便一鬨而散……

    那至遊子一句“竟沒有體悟到道法玄妙嗎”還未出口。

    這羣——刁民!

    蠢人!

    竟然說那廟裏的神靈還會讓香燭自燃起來,說——那纔是真正的神仙做的事情!

    然而他流派中即便是一個童子都會這麼一手呀!

    兩人越想越生氣,簡直想要開殺戒——但又想到了月昀子的告誡。於是打定主意明日之前再不和這些蠢人打交道。

    原本他們在洞天福地修行,身邊來來往往的都是些“志趣高潔”的同道。哪怕那種貪婪吝嗇的,也都在面上籠着一層名爲禮儀客套的紗。雖說這面紗底下,高人們的貪慾、吝嗇與世俗人的貪慾、吝嗇並無不同——可即便窯姐兒都愛油嘴滑舌會哄人開心的嫖客,哪有這麼多人真能欣賞所謂的“真性情”和“質樸”。

    兩位修士覺得和世俗人打交道糟透了——他們本就是高高在上俯視這些凡人、不該與他們接觸的。如今卻非要混進來——簡直是自己鑽進泥潭裏。

    於是便走了。

    也不想去上清丹鼎派的駐所。被月昀子曉得大白天不做事總是不好的。但也不想去吟風弄月——心裏的確裝着迫不及待的心事。

    因而在城中轉來轉去、心情稍稍平靜了,終於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幹嘛費這力氣?

    撲殺了那“教主”、“掌令長老”不就是了!

    他們雖然沒有法子明確地判斷別人究竟修有多強,但是知道一些細節的。

    這些修士們,玄門正宗出身,心高氣傲得很。起初月昀子叫他們混進人羣裏,便很有些人在見了劉老道之後以自認爲巧妙的玄門正法來試探他——只爲了看他的修爲。

    結果很接近事實——

    劉公贊雖然是虛境的修爲,但修的是丹青畫道。在爭鬥一途上遠無法與道統、劍宗的修士相比。且他之前是自修,很多小門道李雲心可能自己都不甚了了,他就更要差一些了。

    因而修士們得到的結果是,這是一個意境巔峯的道士——只說在爭鬥方面的實力。

    曾有謹慎小心的人去問月昀子是否果真如此,但那位將他們召集而來的真境修士笑而不語——終歸月昀子真人不會害他們這些晚輩、同修,於是修士們愈發篤定了。

    因此當日頭西傾的時候,這兩位想到了這法子。

    彼時他們正走在一條青石板的小巷裏,認爲這辦法的確可行。打算明日——要問爲什麼不是今夜、而是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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