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心魔 >第二百二十四章 雲山霧罩
    應決然並不曉得“掌令長老”、“三花娘娘”是什麼人,但知道此刻眼前的這兩個妖魔,是比城外的那羣道士可信、安全的。

    他是一個世俗中的武者,小時候也過普普通通世俗人的生活。也曾聽聞妖魔有多麼的可怕險惡。但到如今、眼下,他自己都不曉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然就與妖魔走到一處了!

    他懷着這樣的念頭將於濛一干人喚醒,將方纔的情況略略分說了一番暫且不提。只說他們一行人各懷心事跟着那鼠精、兔精去見“掌令長老”、“三花娘娘”的時候,應決然卻始終心神不寧。

    那兔精看起來是個少年,性子竟然也像少年。先前說話臉上還泛紅暈,但很快熟絡了,就變成一個話嘮。又最先同應決然接觸,因此覺得他格外親近。外人看應決然只覺得他一身黑衣黑刀、又總冷着臉,是個危險人物。

    可一來這兔精並不很通世事,二來,他一個妖魔怕什麼世俗間的武者?

    因此就纏着應決然,與他說話。

    應決然有心事,並不想理會他。但那兔精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譬如說他那喬嘉欣小師妹便是因爲成形之後感應到林中有同門的味道,因此才闖了過來。又比如說他和他那大師兄是如何在道士們來到渭城之後經歷千辛萬苦才逃脫到此地、又見了自家的掌令長老、三花娘娘。

    他這樣說了,應決然也就都聽了。

    好奇新鮮感必定有誰真見了妖魔、鬼怪會不好奇呢。而在這林中行走也是枯燥無聊,他就慢慢也與這兔精說話了。他與兔精交談,前面走的鼠精並不阻止。只回頭看一眼就繼續趕路,似乎也在聽。應決然曉得或許那位大師兄也在看自己的底細。

    就想些別的事來問。

    先問喬嘉欣哪裏去了。被告知說是被傷了,收進大師兄的袖中。

    又問這羣人往何處去,兔精卻支支吾吾,大抵他們的藏身之處要保密。

    再問李雲心可在。兔精就愁苦了臉,只說他家大王那日與甚麼道士殺了個昏天暗地,之後就不知所蹤。

    也說道士們來了渭城之後,大索這附近的妖魔。一旦見了,也不問你是行兇作惡之輩還是行善積德之輩,統統捉走、格殺了。應決然便想起在渭城外看到的那些被用來繪製陣法的妖魔,大概就是兔精口中所說的那一些。

    兔精又說這麼一來,渭城附近好些的土地、山神、水神……各種亂七八糟的小神靈“神位”就都空缺了。應決然聽到此處也在心中嘖嘖稱奇,才道原來那些什麼神靈,竟都是妖魔作祟。那自己從前聽說妖魔喫人害人、又聽說什麼山神水神行善積德,豈不也是一面之辭了?

    兔精說到此處就有些忿忿之意。說那些香火果位空出來了,愚民卻不曉得,仍舊朝拜。可朝拜的是什麼?只是一尊尊毫無靈氣的泥胎塑像罷了。就說他們該去佔了那些神位顯聖眼下神龍教不在了,教衆都死光。道士們又在城中宣稱神龍教乃是邪教,便是有人說“仙福永享、壽與天齊”之類的話都要被人舉告。他們得不到香火願力,正該去那邊受那些愚民的香火纔是。

    前行的鼠精聽到這裏便轉頭瞪了他那師弟一眼,道:“你眼下去做那些事,可不就是尋死?且大王又不在,你胡亂行事,萬一亂了大王的謀劃,可得叫你好看!”

    兔精似乎很怕他這大師兄,縮了縮脖子不說話。

    應決然便忍不住問你們家大王許久沒有消息,就不怕他已經身死了麼?!

    一聽他這話,鼠精與兔精同時扭轉了脖子看他。

    這時候應決然才意識到……自己是在與妖魔說話。而他的那句話似乎是唐突了。因爲二妖一個是在前面引路,一個是在他身側伴行。聽了他這話之後,前面的鼠精的頭顱徑直扭轉了一百八十度,人還在如常一樣走,臉卻跑到背後去了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兔精的面孔也轉了個九十度,身子卻是半點都沒有傾斜也盯着他。

    應決然只道這一雙妖魔要發怒,心中又驚又怕。可畢竟是江湖武者,面上卻半點也沒有表現出來,只將刀柄握緊了

    接下來卻聽見那二妖同時自臉上露出詭祕的笑容。就彷彿他一個身經百戰的老江湖聽一個後輩武者說了什麼不知深淺的話一般,笑道:“噫,年輕人,你呀,這個見識,還是要再學習一下子的。”

    應決然不曉得這話是什麼意思。但聽着怪腔怪調,且二妖幾乎異口同聲……或許是跟着什麼人學來的口頭禪吧。也許就是那個李雲心。

    兔精接着說道:“我家大王,是何等的人物?你可知道他初來渭城時如何,兩個月之後也又如何?他現在不見了蹤跡,那麼只要是稍有常識的人都會曉得”

    鼠精鄭重其事地接口,聲音沉穩而不容置疑:“大王又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咱們,只消聽他調遣就是了。”

    他們說完了這話又轉過身去繼續前行。彷彿之前所說種種都可以算閒聊,唯有這一樁,不容任何人置疑。

    應決然在心中微微出了口氣,側臉去看身後的於濛、烏蘇和離離。他們主僕三人和其他人中毒較深。此刻精神懨懨的,只能勉強跟着大隊走,卻是連說話都沒什麼精神。兩個女孩子原本都是要提着小劍、虎視眈眈,生怕什麼人來害他家少爺。但此刻連劍都懶得提了幾乎是垂在手上拖着的。劍身從草木枝杈之上划過去,叮叮噹噹地響。

    應決然也不曉得自己和二妖方纔說的那些他們有沒有聽進心裏去。但終究說了這麼久、已算是混得熟了,他就問出了那個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一直藏在心裏的問題。

    “方纔的事想一想……本應是你們那位喬嘉欣師妹要找你們去。結果沿路走誤闖進那彩蛛巢穴,被捉拿了。”應決然就裝作無意地說聽起來就彷彿像是爲了緩和剛纔的尷尬氣氛,“隨後我們跟上去追她,結果也被彩蛛迷暈了,是不是?”

    “是啊。”兔精說,“本就在那一帶,修爲也並不高。我們修的可是大王傳下的天心正法,那妖精如何與我們比。嘉欣師妹也是初得道。倘若假以時日鞏固了境界再去,可就能將那妖精的巢穴掀個底朝天了。”

    應決然在心裏輕輕地出了口氣,繼續問:“那麼既是誤打誤撞,照理說那些妖魔不該知曉我的名字的。你可知有什麼手段、能叫我說出自己的名字麼?”

    兔精眨了眨眼:“叫人說實話的法子倒是多。吊起來毒打一頓也說實話的。要說法術麼,我不通曉,我大師兄卻是曉得一種。至於那妖精,嘿,又不修道法,哪裏懂得什麼本領。她天生有些異能,就只是用那異能將你們迷了。你們所見的都是自己心中想要見的她再由此加以變化。要說能叫你說什麼……你沒有說,那便是沒有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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