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心在心裏暗叫一聲要糟。但第二聲巨響隨即傳來。這一次聲音更大、震動更加猛烈就連他們兩個人的腳下都在微微發顫。
邪王發了一會兒呆,猛地瞪圓眼睛:“你……竟然算計我?!”
他從方纔被暗示催眠的狀態當中清醒過來了。
原本就只是應急的手段。李雲心沒法兒像對待一個患者一樣、有充足的時間在對方配合的情況下將戲作全套。他一直在做的都只是小心翼翼地引導放大對方心中的情緒而已。
但如今的突發狀況將邪王的注意力拉偏,他從李雲心的控制當中擺脫了。
李雲心嘆口氣,苦笑一聲並且慢慢舉起自己的雙手:“邪王道法通天,顯然我失敗了。”
話音剛落,第三聲轟鳴響起來。
邪王又瞪他一眼,擡頭往上看、並且揮了一下手。
於是他們上方再出現一點光亮那是他進來時候的洞口。
一個人影出現在洞口中:“大王,外面有人叫陣!”
聽這聲音耳熟……似乎是那蛇精七段錦。
“什麼人?!這樣大的聲勢?”
蛇精略一猶豫,道:“……他自稱睚眥。”
邪王微微一愣,轉頭看李雲心。卻發現李雲心的臉上也詫異不過此刻邪王曉得這傢伙狡猾得很,很難說這神色是不是僞裝出來的。
睚眥……倘若真是睚眥的話,那意味着是眼前這傢伙的大哥。
邪王沒有見過睚眥,但久聞大名。他兇狠地看着李雲心,沉聲道:“好你個龍九,倒是來了出裏應外合的把戲,嗯?”
李雲心沉默不語。
他覺得睚眥應當是爲自己而來。但問題是……睚眥未必是睚眥。
第一次見到他那位便宜大哥是在洞庭湖邊那天他剛剛設計斬殺了月昀子,又從昆吾子和洞庭君手中詐回了通明玉簡。隨後睚眥出現了,並且帶來一枚神龍令,聲稱受神龍之託前來洞庭辦事。
睚眥的人形相貌看着忠厚威武,但李雲心仍記得……在天黑之後,他的氣質陡然變了。
且開始自稱“本公子”。
那是……九公子最喜歡用的稱呼。
自那之後睚眥銷聲匿跡,但這時候卻突然出現……那傢伙,如果真是爲自己而來的話他怎麼知道自己在陷空山的?!
他這麼一會兒的沉默,邪王便以爲他心虛。當即桀桀冷笑起來:“莫以爲我畏懼你們龍族。哼,那洞庭有禁制,當我這陷空山沒有禁制的麼?本王鎮守陷空山兩千年,早經營得鐵桶一般!”
他邊冷笑邊伸手向上一指:“就是那神龍來此、要打破這禁制也得耗上半日!”
李雲心便想了想,一攤手:“您誤會了。他纔不是要來救我而是要來殺我的。若不信,咱倆上去、到外面和他當面對質。或者將他請進來對質你知道我說的全是實情。”
李雲心哄騙他的時候這邪王將信了,此刻說實話卻沒人信。邪王仰起頭哈哈大笑:“你當我癡傻的麼?!放他進來?哼,你想的美事!不過要說對質,嘿嘿……本王這便叫你們去對質、好好對質一番!”
此刻這玄境的大妖魔已快被衝昏頭腦了他辦一個妖魔血宴,結果混來一個龍子。曉得了他這麼多的祕密,還險些哄騙了自己將他給放走了。如今剛清醒過來,這傢伙的大哥又欺上門……
這些龍族當真是蠻橫狂妄,當他這陷空山是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麼?!
李雲心忙愁眉苦臉地擺手:“邪王大可不必如此啊……我方纔設計欺騙你,也是迫不得已”
他不說“設計”、“欺騙”倒好。一提這兩個詞兒邪王心中怒意更盛他何曾像方纔一樣被人這樣子哄騙過?一旦沒了這意外、真將龍子放走了……簡直是奇恥大辱!
因而喘了兩口粗氣、冷笑:“哄騙我?嘿嘿。倒叫你也嚐嚐這滋味!”
言罷含恨出手、猛地撲身向前、擒住了李雲心的咽喉。李雲心動也不動,任由他擺佈。只啞着嗓子道:“唉、這是何必你與我們龍族爲敵……”
邪王此刻聽他說“我們龍族”,更加篤定心中的想法。再不同他廢話,手指一陣亂動,也不曉得施展了什麼神通那副巨大的枯骨之上嘩啦啦地伸展出一道鐵索纏住了李雲心的腦袋。但鐵索瞬間即逝、消失不見
李雲心發覺自己說不得話了。
那鐵索就好像沒入他的身體裏
,不但叫他不能言語,還制住了各個關節這邪王的手一動,他就跟着動起來,彷彿提線木偶。
言罷一揮手臂,攜着李雲心便升上半空。
到了那陷空山的廳中,發現已亂成一片膽子大些的妖王擁在洞口看,膽子小的小妖便四處亂竄。倒是陷空山的妖魔們是曉得這山有禁制的、看着還有些章法。
羣妖一見邪王現身便聒噪起來。但邪王只冷笑、不言語。攜着李雲心大步往出口走,羣妖乖乖爲他們讓開一條路。待邪王走過去便一窩蜂地跟在身後。這些妖魔頭腦愚鈍邪王不在時候心裏想着怕,但見邪王在了那畏懼都丟去腦後,就只想着看熱鬧了。
快到出口時,邪王揮了揮手李雲心便被他制着、邁着僵硬的步子與他並肩走。
再走出十幾步,見到外面的情形了
天已經黑了。
但天雖黑,光景卻不昏暗。因爲這陷空山已被一層七彩的豪光籠罩,將附近一大片區域都映襯得矇矇亮。
在這亮光裏,有一個頭戴金冠、身着黃袍的高大男子站在洞口外十幾步處。他負手而立、目光灼灼地盯着洞裏。看見李雲心與邪王露了面先惡狠狠地眯起眼,然後咬牙切齒地笑:“好好好……好兄弟、好朋友,你果然在這裏。”
可李雲心又說不得話,只好也在臉上露出一絲笑。
邪王與他站在洞口處停了,遙遙地對峙着。他們身後的羣妖本還在聒噪,但邪王盯着那男子瞧了一會兒,喝道:“休要聒噪了!”
羣妖頓時靜若寒蟬,再不出聲了。
那男子見邪王這威勢,也盯着他上下瞧了瞧,再對李雲心笑。但他這笑卻不是咬牙切齒的了。而是甜得發膩彷彿已經想念他想念了許多許多,如今終見了人。
李雲心看他這笑,曉得是怎樣的笑譬如一個變態終於將恨得咬牙切齒的獵物捉到手,在要好好折磨他之前先露出這樣的笑,再笑着拿起鋒利的小刀子、笑着將他身上的肉一點點片下來。
“睚眥”這樣笑着,又道:“啊呀,好、好、好。我還擔心你潛入這陷空山,被這老妖捉到、傷到了。如今再看你毫髮無傷,爲兄的心裏真是鬆了一口氣。”
“我的好弟弟、好朋友呀”睚眥盯着李雲心,“你我本說要裏應外合滅了這陷空山……如今我卻進不來,怎麼辦呢?”
至此,李雲心覺得自己已經可以確定他的身份了。
這……龍子睚眥的外表之下,隱藏了另外一個人。雖然不曉得如何辦得到、又如何會如此,但他知道……
現在在同自己說話的是九公子。
正是那個九公子。
這世上,大概不會有人比自己更瞭解九公子的了。他那個時候在小心翼翼地求生,而九公子對他而言則是強大得難以逾越的危險因素。他必須全神貫注、用盡自己全部的心思與精力去迎合他、觀察他、揣測他。通過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推斷他的內心、性格、預測他的動向。
然後再絞盡腦汁利用自己所知的一切將他一步步引入死局。
也正因此,他曉得這就是那個熟悉的九公子你的敵人,總是最瞭解你。
因而也知道……這一位現在安的什麼心。
這邪王惱怒自己方纔玩弄他的情緒,如今要報復自己。於是將自己制住了、也要將同樣的“計謀”奉還給自己。
可邪王的這些恨呀……哪裏及得上九公子的萬一呢?
要說“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個念頭,這世上大概無人會比九公子更強烈了。
這睚眥身中的九公子說了這樣的話,邪王登時冷笑起來。他先斜着眼睛瞧了瞧李雲心李雲心讀得懂他眼神中的意味。不外乎“果然被我料中”之類的意思。
李雲心也笑了笑一點兒都不想多說話。
邪王再去看那睚眥:“嘿,裏應外合。你倒是想得美事。卻不曉得……你這九弟已經投了我吧?!你這蠢長蟲就不用腦袋想一想,我這陷空山同洞庭渭水相隔不過數百里,咱們又做了千年的鄰居,到底是哪個更加親近些?本王今日便告訴你了只是我與你這九弟設計要將你誆來罷了!”
“睚眥”聽了他這話可一點兒都不惱。他陰陰一笑:“親近?你親近的是我那真正的九弟吧。你好生問問你身邊這人……他是龍九,還是個名叫李雲心的修行人?”
慶中秋。
稍後還有一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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