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心魔 >第三百七十五章 土地公公
    請輸入正文只是沒人真見過。到如今這時候,這些軍官們應該都已經得到了消息,譬如說此番路上會遭遇妖魔云云。軍中傳下來的命令,與尋常百姓家的謠傳可就不同了。這意味着,那東西是真的有、且極有可能碰上,才這樣說。

    “都說邪不勝正……”火長許謀喃喃自語,語氣略微發顫,似是感到了畏懼,“怎麼如今卻說那些妖魔翻了天呢。怎麼還一窩蜂地上路殺人了呢。不是說行伍陽氣重麼……那些仙人怎麼也不管呢?”

    丁敏的臉色也並不好看。可作爲這支小小隊伍的主官,他當然不能在這時候泄氣。便搖搖頭:“那些仙人們,唉,高高在天上,哪裏看得到我們的這點小事呢?厲大將軍的世子在我們看來是大人物,在仙人們眼裏,連個屁都不是!”

    “也許妖魔再猖獗些日子……仙人就要管了吧。”丁敏黑着臉撥了撥火,“咱們得撐到那時候,得帶着弟兄們平平安安地走出去。”

    五位火長似乎對他這解釋深以爲然,齊齊點頭。看着竟是略微鬆了口氣。

    但李雲心只笑了笑。這些軍漢啊。

    在他們心裏道統與劍宗的修士是仙人,是無所不能的,是正義公理的化身。可實際上呢?他們的那些仙人可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揮揮手就能將妖魔抹去——他們將妖魔看作勢均力敵的對手了。

    且仙人……也不是他們想象的那種仙人吧。

    他這廂聽五位基層軍官談話,那邊也能聽得到普通的士卒談話。而那些士卒,似乎是並不清楚“確有妖魔”這種事的。可怕的內情只通報到火長這一層級,而基層的軍官們似乎也不樂意提前對士兵們闡明實情,只說可能遇到兇猛可怕的野獸云云。

    野獸……還是在常理當中的事物。倘若直說是真有妖魔,恐怕走到一半就要有逃兵了吧。

    此時夜已漸漸深了。這些軍官與士卒們原本是生起火來,燒水烤餅喫的。而今喫飽喝足,便打算歇息。

    然而這時候卻有幾個軍卒在火堆底下扒拉了一陣子,扒拉出一個泥團團來。泥土被火燒得發黑,表面都成了硬殼。那軍卒抽出腰間的短刀,用刀背在上面狠敲了幾下,那硬殼便裂開。

    頓時一陣肉香四溢,叫不少人的眼睛都直了。

    李雲心先前分心聽他們閒聊,得知是在此處紮營的時候,無意中逮着一隻兔子。這時節兔子正貼秋膘,又肥又美。可在野地裏行軍卻是有一條規矩——小隊時夜晚不能喫血食。本意該是說,怕血腥氣引來野獸。但在這時候,大概是更怕引來妖魔。

    因而這些軍卒就偷偷用泥裹了、放下火底下燒,到此時才取出來。

    丁敏與許謀這幾個軍官見這情景先走過來斥責了幾句。但到底他們同軍卒的關係也好,說了也就不了了之。一個老兵不嫌燙手、撕扯後腿要給長官喫。可是用這種法子烹製的兔子,既沒有剝皮也沒有去內臟,哪裏能好喫呢?

    軍官自是不喫,軍卒卻不嫌棄,一哄而上了。轉眼之間這兔子就只剩下一小半,餘一些內臟。

    六個軍官瞧他們這樣子,臉上也稍微好看了些。大概是如此熱鬧歡樂的情景將他們心中的陰霾略微沖淡——又看到人氣了。

    便是在這時候……林中忽然就起了一陣陰風。

    這陰風,神經最大條的人都會覺得詭異。風是貼着草尖兒掠過來的,雖不大,卻吹得幾堆篝火簌簌作響、忽明忽暗,看着就像是即將熄滅了一般。雖是秋夜涼,但這風更涼——徑直吹透了盔甲及薄薄的棉衣,直冷進骨髓中去了。

    因而原本略微喧鬧的營地,忽然詭異地寂靜下來。軍卒們嘴裏含着未下嚥的食物面面相覷,那六位軍官的臉色更差,登時握緊了腰刀的手柄,低喝着叫他們精神起來。

    三息的功夫之後,這陰風卻散了。林中重歸平靜,像是什麼都不曾發生過。然而不遠處林中的黑暗裏,慢慢走出一個老頭子來。這老頭子,面上的臉皮皺得快要看不清眉眼,盡是縱橫的溝壑。稀稀疏疏的白髮在頭頂鬆鬆地挽起,鬍鬚也掉得不剩幾根了。

    卻穿了一身紅袍,拄一根木拐。背了一隻手羅鍋着腰,慢慢地往這營地走,看着像是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了。

    軍卒們瞧見是個老頭子,有些心寬的便不在意了,不去理他。另一些信鬼神的則瞪圓了眼睛、怔怔地瞧他——荒郊野地忽然跑來一個老頭兒,總是叫人覺得詭異。

    唯有那六個知曉內情的軍官,如臨大敵了。

    卻見那丁敏一把按住腰間的短刀,跨步出去,朝老者低喝:“什麼人?!”

    那老人並不立即答他。而是不緊不慢地又走幾步,等兩人距離不到十步遠了,才眯着眼笑起來:“噫,你們這些後生,又是什麼人哪?”

    他這一笑倒是有點慈祥,聲音也沙啞低沉,聽起來像是個尋常的老者。丁敏與幾個火長對視一眼,沉聲道:“我們乃是大慶的軍人。”

    老頭子眯眼又笑:“噫……慶國的軍人呀。路過我這地界……怎麼偷喫我家的東西呢。”

    丁敏微微一愣。正待說話,卻看這老人

    伸手往火堆旁一指:“你們喫的這個,乃是我家紅姑的心頭寶貝。今天偷跑出來,而今這個樣子,她豈不是要鬧我老頭子?”

    眼睛又轉了轉,往四周一掃:“還燒我的柴——吃了我的肉,燒了我的柴,卻沒什麼供奉。”

    說到這裏不笑了。將木拐在地上生氣地頓了頓:“你們這些後生,不敬鬼神,哼,難道還想要平安嗎!”

    人們聽了他的話,又面面相覷。那丁敏則緊鎖了眉頭、盯着老頭子看了又看才道:“你……老人家,啊,閣下……究竟是什麼人?”

    老頭子便道:“去看看你那堆火底下有什麼!”

    他所指的那堆火,是誰軍卒們先前燒兔子的那一堆。這事情來得詭異蹊蹺。因而不等丁敏吩咐,火堆旁邊的軍卒已想了想、趕忙用矛杆將那柴火撥去一邊了。

    火堆下的泥土被燒得鬆散,於是就露出其下的東西來。看着竟然是……一個小小的、殘破了的神龕(kan)。這玩意兒似乎本是被埋在淺土之下的,而今才顯露出來。兒軍卒們藉着那火光再一看——

    神龕裏雕刻着的那神像,不是這老頭子還是誰?

    有識字的,還看到龕上刻了一行模糊的字跡——“厚土地公胡主神位”。

    登時大驚了,半晌說不出話來。丁敏與火長們也瞧見了這東西,眼中盡是驚詫。他們先前就知道妖魔之事,自然也是信鬼神的。如今遭遇這麼一樁,自然更信了七分了。但卻只是信眼前這老者非人,並不敢信他當真是“厚土地公胡主”——這意思是說……這老頭子乃是本地的土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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