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心魔 >第三百第十四章 聖人心魔
    但李雲心只瞪着眼看他,不說話了。

    這個人……

    是……

    書聖!?

    他愣了足足十幾息的功夫,才一揮衣袖,指着他的鼻子:“你騙人!”

    因着動作太大,衣袖一拂便將那小牀上的牙將捲到了地上。牙將打了個滾兒,哼哼唧唧地要醒過來。李雲心就再揮手、叫他繼續睡去。

    蘇生笑着搖頭:“要騙你,爲什麼拿這種事騙你?那麼你聽我道來——”

    隨後便開始慢慢地說——從那洞庭中的蘇翁第一次見李雲心時候說起,一直說到蘇翁化作金光消失不見。其中許多細節是李雲心自己也未曾留意的。可如今聽了細細一想,卻能互爲佐證。

    他只聽了一小會兒便意識到……蘇生說的是真的。

    他的確就是那個蘇翁。

    至於這蘇翁、蘇生,是不是書聖?

    姑且拋卻他自己的說法、只看所見的事實的話——那蘇翁的手段與氣勢都極高明。這蘇生的手段,也不逞多讓。

    他飲酒時將自身的水汽藉着周圍的草木發散出去,這手法雖看着簡單、不像什麼舞空、遁地那樣神異,但任何一個修行者都該曉得,實則做起來是極難的。

    今日那酒館所處的方位是西北面。再合着當時的時辰、天氣,那裏該是屬金的。又值秋日,一個閏月。不但屬金,還主死。然而這蘇生竟在這樣的環境中,幾乎是生生逆轉了乾坤——叫將體內的活水之氣通過已死的草木發散了……任何一個稍懂修行的人都曉得,乃是逆天的手段!

    有這樣的修爲的話……

    李雲心卻忽然冷哼一聲,上下打量這蘇生:“書聖、書聖。哼,你這劫身又是什麼?我去哪裏曉得你不是什麼大妖魔、用自己獨特的神通來騙我?”

    蘇生又笑:“你這孩子倒很像你母親。要問便問,何必使什麼激將法兒呢?你既然想要知道,我就告訴你。”

    “但先要問你的是——你覺得如今這道統、劍宗所修行的法門,看起來如何?”

    李雲心聳了聳肩:“不怎麼樣。”

    說了這一句話就不再說。只冷眼瞧着蘇生。

    此前不知道他身份的時候,李雲心表現得倒是和善。可如今蘇生自承自己乃是書聖,他卻變得冷淡起來,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蘇生並不與他計較。倒像看一個賭氣的孩子似地笑着嘆一口氣:“你不說,我也是曉得的。我羽化入世這麼多年,所見所聞自然比你還要多。”

    “唉。如今天下玄門所修行的,乃是邪道呀。”

    這話從任何一個人口中說出來,在李雲心聽來都平平無奇。

    本來就是邪道——將好好的一個人修得心如鐵石類似妖魔的法門,不是邪道是什麼呢?就連他從前那個世界的“魔教”還要講究一個兄弟義氣之類的東西。但這裏的道統、劍宗那些高階修士,卻是連遮羞布也不要了。

    可如今從自稱書聖的人口中說出來,卻不由得叫他也微微吃了一驚。

    便聽蘇生繼續嘆道:“我從前以爲自己修行的確是天心正法,從未有過任何猶疑。我歷劫渡劫、斬斷七情六慾,最終成就了太上忘情之身。可我如今再回頭細想——那時倒像是大夢一場。”

    “我是何時晉階太上的呢?我不曉得了。記得自己何時晉階、何時突破、有了怎樣的長進——都是妄念與慾念。既不在意,又怎麼會記得呢。太上忘情……我忘記的何止是情。其實是連我自己都忘記了。我那個時候——”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又笑起來:“只覺千年混沌恍若一瞬罷了。”

    李雲心本在皺着眉聽。到這時候忍不住插嘴問了一句:“像是做夢?”

    蘇生微微一愣,想了一會兒。然後才道:“像是做夢。”

    李雲心便點了點頭。

    這所謂的太上忘

    情……果然是有鬼的麼?

    他從前就在想,人之所以爲人是因爲有肉身有記憶有情感。沒有了情感,那與機器無異了——有一個實體的軀殼,軀殼裏塵封一段記憶——修到這種境界,爲了什麼呢?

    飛昇成天人,又是爲了什麼呢?

    這豈不是從萬物之靈,生生修成了頑石一般的蠢物麼!

    他從前覺得或許是自己境界未到,因此無法體驗其中不可言說的妙處。然而如今聽書聖這麼說了,才意識到似乎真實的情況便是如他想的那樣子——

    “忘情”,還真就是簡單粗暴地“忘記情感”。這書聖修行到了忘情的境界,固然神通廣大了,可也變得渾渾噩噩,就彷彿身處夢中——人一覺睡下,做一場大夢醒過來,只覺得自己剛剛入眠,可實際上已過了一整個漫長的夜晚了!

    這……果然是邪道了。

    “而後……我便羽化了。”書聖說到這裏又頓了頓,看李雲心一眼。

    李雲心曉得書聖口中的“羽化”大概是指某種特殊的終結狀態——不是“飛昇”,但也不是尋常意義上的“死亡”。可似乎也不是書聖心甘情願的,應該是共濟會搗的鬼。

    但他沒有問。這種事,倘若對方不願說,是問了也白問的吧!

    見他這反應書聖似乎微微喫驚,沒有料到他如此沉得住氣。於是又讚許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這羽化,在旁人看來乃是死亡、劫數。可在我自己這裏看來,卻算是新生了。人本是嬰兒赤子。出生時渾渾噩噩,漸長成了纔有七情六慾。而我羽化之後便也如同嬰兒一般,卻又略有不同。”

    “這不同,便是我還有一點靈智。正是這點靈智叫我不至於成了孤魂野鬼,可以從頭修行——而我這修行,卻是反其道而行之。”

    “從前修天心正法,要從無情修到有情。一個一個劫數地渡、剝離七情六慾。但如今我來修,卻要從有情修到無情——我也要渡劫,便是你前一次和這一次看到的劫身。”

    “只是……沒什麼功夫慢慢來了。”蘇生微微皺眉,“前一次的劫身,我體悟的是‘欲’。人因有了欲,纔對世間萬物都好奇,對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都感激喜悅。這一次的劫身,體悟的乃是‘苦。然而這一次……出了些岔子。”

    他說到這裏沉默一會兒,深吸一口氣:“我以此身行走世間感悟人是之中所以的苦楚困頓。卻未料到這世間的苦楚、較之‘欲”與‘悲’,何止強烈了十倍、百倍、千倍!”

    “這樣多的苦與厄洶洶而來……待我覺察到不妙的時候,便早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了!倘若用我從前修行時的話說,便是入了心魔、入了妄!”

    聽到此處李雲心才輕出了一口氣。蘇生所說的雖然只是三言兩句,可他卻聽得心驚肉跳——不是修行中人哪裏能曉得此事當中極大的兇險呢!

    尋常人修行、去除情慾,是從虛境開始——一點點地走、一步步地走。直修到玄境巔峯,用數百年的時間輔以同輩的協助前輩的指點各種靈丹妙藥的輔佐,才能接近“太上忘情”的境界。

    這就好比,一個孩子經過十幾年的時間慢慢長大,身形舒展。

    然而如今這蘇生不但反其道而行之,還將這一過程壓縮到了極致——尋常修士用五六年的時間渡一個劫,他用五六年的時間同時渡幾十個劫!世間的悲苦情感何其多也,他要體會多少叫人撕心裂肺的可怕經歷,才能將所有的情感盡覽、找回他失去的東西?

    這個樣子搞……竟然只將自己搞出一個重度抑鬱卻沒有瘋掉,簡直是可怕了!

    而更可怕的是,他竟然自稱自己已經以同樣的法子、以這樣的劫身,體驗了“欲”與“悲”!

    這蘇生……應該的確是聖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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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你們個事情啊。

    今天這一章的文字(只說文字),和前幾天的相比,會覺得有明顯差異嗎?

    (前幾天是一小時寫兩千字,今天是三小時寫兩千五)。

    給我反饋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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