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心魔 >第五百二十五章 動物園
    要知道這園子是做什麼的,先得曉得那些曾經屬於畫聖的宮殿在“曾經的曾經”是做什麼的——

    其實是一處畜牧園。

    玄門法寶這類東西,就好比凡間匠人的嘔心瀝血之作。沒法子量產,貴在一個精字。因而所用材料無不追求極致,也就不是凡間的東西能夠滿足了的。許許多多煉製法寶的靈物,只在玄門之中才有。而玄門之中、珍奇當中的珍奇,則在小云山上纔有。

    從前這浮空山的西北方是沒什麼殿堂的,乃是一片山林。其中生有許多寶貝,也散養了許多寶貝。

    但陳豢開宗立派被公認爲第三聖之後、來了小云山,便在這唯一算是空餘的西北方建了自己的行在。此前放養在這裏的,其中一些不甚珍奇的——便是李雲心剛纔邊走邊糟蹋的那些——就還留在原處,當作奇異的景觀瞧了。

    而另一些真正寶貝的、對於玄門煉製法寶而言至關重要的,則被統統收到了一個園中。便是如今李雲心在緩坡下所見的、更大的園子。

    先見的是一個五間六柱的巨大牌坊。極盡華麗精美之事,無比的輝煌壯麗。牌坊之後,乃是一條寬廣的大道,鋪一塵不染的玉石。兩側則是蔥鬱花木圍成的圍牆,其間還有彩蝶起舞。那大道盡頭,也有一殿。李雲心瞧了瞧殿、微微皺眉。

    因爲那殿雖然很大,可似乎還沒有大到能關住許多大型異獸的程度。他在戰場上見到琴君座下有一隻巨大無比的金角猙,便也是天下間數得着的奇獸,渾身都是寶。那一隻金角巨猙就幾乎抵得上這一座宮殿大小,更不要說別的呢?

    但他就是曉得了,這裏的確是藏有許許多多珍禽異獸的園子。

    因爲看到這巨大牌坊的匾額上,寫着規規矩矩的三個大字——

    動物園。

    此刻他的瘋癲勁頭還未過去——

    這數月來幾乎每日都在生與死的邊緣掙扎,已是世人難以想象的壓抑苦悶。且此前爲了死而復生進這小云山,更是遭受巨大痛苦——那痛苦一個好端端的人生受了,都可能要瘋掉的,何況他原本就不是什麼正常人呢?

    因而此刻忽然脫離險境,心中積鬱便一股腦兒地爆發出來——他從前比之常人有多麼能夠忍耐,如今比之常人就要爆發得多麼瘋狂。而今見了這三個字,忽然興起。

    隨意將手中咬了一半的果子一丟,便走到這巨大的牌坊下,探出一根手指,在石柱上試了試。

    他從畫聖的書房一路走下來,毀掉的天才地寶只怕不止數百,喫下去的,更是難以計數。那些東西無論好不好喫、有沒有毒,卻都蘊含驚人靈力。他雖是大成真人境界、所需要的靈力、妖力多到了世人難以想象的程度,但這些也足以給他的肚子稍微打點底子了。

    到如今使了力氣,指頭便探出尖利的指甲來。淡金色,像是一柄小刀子。在石柱上一劃就留下一道印。

    他便一笑,擡手龍飛鳳舞地刻下七個大字——

    “李雲心到此一遊”。

    隨後又想了想,走開幾步。在另一邊的柱子上歪歪扭扭地再刻寫八個小字——

    “隨處題字是不對的”。

    然後哈哈狂笑一撩衣襬,大步沿着這條白玉鋪就的道路走過去。

    一路前行,並未遇到什麼阻礙。因爲倘若他是蘇玉宋、卓幕遮,也用不着在這裏佈置些什麼。

    整個雲山空間裏都有那種無形的禁制。修行者與妖魔到了此處,便成了肉身強悍的普通人罷了。但即便是他們兩個人那樣強悍的肉身,也沒法子從底下一躍上千米、蹦到這小云山上。這樣一道天然阻礙幾乎杜絕了一切的可能性,唯有畫道的傳人才有可能從山底的那條道路上偷渡上來。

    但問題是,如今世間畫道修爲最高、最令人頭疼的李雲心已經“死”了。

    更不消說進小云山難、進雲山也更是難上加難了。

    且……他們亦在此處佈置了旁的手段。只不過,李雲心如今並不能遇到。

    卻說他這樣一路走到那大殿前、上了三十三級的臺階、再進了前廊。擡腿猛一踢,便將殿門踢開了。然後看到一間空空蕩蕩的殿。

    瞧着就像是封了未啓用——誠然建造得富麗堂皇,桌椅擺件地毯花木也都有。可無論怎麼瞧,都是隻一間待客的主殿罷了,與什麼“動物園”、“豢養珍禽異獸處”挨不着邊兒。

    但李雲心也不急。既然在匾額上瞧見了“動物園”三個字,就曉得此處從前是誰佈置的了。倘若那牌坊之後真是一間園子,那才叫他覺得意外。

    於是倒是嘿嘿笑了幾聲,擡腳躥進去,就開始急吼吼地找。

    自然像是土匪進了家門一般。瞧見哪裏覺得能藏的,一腳就踹翻。倘若沒找到,便同此前那些花木的待遇一般,統統咬牙切齒地踩踏成碎片。既然帶不走,也不留。

    殿中的擺件、花瓶,都是奇珍異寶。就算金、銀、玉擱在這裏都嫌粗俗污陋。只配像外面一樣,用來鋪地。但這樣的東西,全被李雲心拿起來瞧。一個瞧不見,就是摔在地上粉身碎骨的命。如此先將殿中的擺件都毀了,再把桌椅掀了。什麼地毯也都撕成了碎片,最終只剩下牆壁上的掛畫、浮雕倖免於難。

    於是開始揹着手,一幅幅地看。

    都是好玩意兒,也都被他順手毀了。如此,直到大殿西邊的第十一幅。李雲心才“咦”了一聲。

    原先遠遠地看,以爲是一幅字的。

    當然看着像是字了——裝裱了,白底。其上是些黑色的字符,似乎寫的是蝌蚪文。可如今湊近了瞧卻意識到……

    啊,分明是一幅畫的。

    這畫乃是橫幅。右邊題頭當先幾個豎寫的字。這種寫在畫卷前頭的文字,叫做“題”——

    “記在一個風和日麗天氣晴朗的上午遊覽動物園”。

    這行字之後,便是畫了。李雲心一看,就曉得必是陳豢手筆——一看便知:

    一個橢圓,下面插四條小棍。頂上再插一小棍,棍上挑一個

    小圓。小圓上再添兩隻眼睛、兩隻耳朵、一隻三角形獨角,其後又添一尾巴。上面用蠅頭小楷標註四個字——金角巨猙。

    旁邊的什麼珍禽異獸,手法都類似。圓身子棍子腿,造型差別不是很大。似乎又爲了將彼此區分開來,於是都一一做了標註。

    什麼“翻羽”、“飛廉”、“熒幽”、“溪邊”、“禍鬥”——凡此種種在李雲心印象裏如雷貫耳的兇獸、異獸、瑞獸,都在這畫卷上標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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