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離歸 >第八十九章 重歸
    裏面沒響動。

    鴇母臉色更差了,搖着兩下花扇,訕笑着看了看兩旁,然而當餘光瞥見少女冷眼旁觀的模樣,一時間羞惱又上了頭,叉着腰扯着嗓子,“死肥鵝,你給老孃出來!外面有人砸場子了!”

    “砸場子?!”伴隨着這一聲尖利的詢問,離落清楚地看到被人遮掩了許多的門中,出現了一個白色的球狀物什,明明如同大白鵝般的模樣,卻端是走得健步如飛,腳下帶風的模樣,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

    “誰呢?誰呢?”那大白鵝脾氣臭的邊走邊罵道,“老子不過是剛進去忙一陣,外面怎麼又有人鬧事了……”

    大白鵝叨叨着,然而,還沒有走到兩步,都沒有到門坎,它卻驟然停住了,死盯着外面的少女。

    頭上的毛髮早已不是亂糟糟的翹起,而是梳得順溜光滑,脖子上搭着一個深色的抹巾,還是那雙綠豆般的眼睛,卻不再骨碌碌地轉着,而是就那般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她,不多一會兒,便可見的看到眼中含着淚花。

    “大鵝,你楞在那裏做啥呢!”鴇母看着覺得不得勁,出聲喚到,而這一次,就像石子投入了湖面,打破了所有的平靜。

    只看見那跟球狀一般的大白鵝如同個炮仗般,猛然地衝了過來,在所有的人的目瞪口呆下,兩翅膀往下一拍,就跳到了少女的身上,少女下意識用手摟住它,然而大白鵝卻嚎啕大哭了起來。

    順手從脖子上扯下抹巾擤鼻,一隻翅膀大力拍着少女的手臂,乾嚎着,“你這個魂淡,我……嗝,我剛剛一眼就看出你來了,你卻還愣在原地盯着老子半天沒個響動,你這個沒良心的!對得起我想你想了這麼多年麼!”

    大白鵝掛在身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離落一邊暗自吸着氣,一邊有些喫力地挪了挪腳步,站穩了身形,纔不易被這等蠻力給推倒。

    少女看着哭得傷心的大白鵝,摟着它也騰不出手,就用她的頭輕輕蹭了白鵝的小腦袋,柔聲哄道,“我剛剛就認出來了,你是我的雲翼鳥,我怎麼會認不出呢,小白。”

    暴脾氣的大白鵝絲毫不嫌棄的用着剛剛擤完鼻字的抹巾擦了擦淚,粗聲粗氣地言道,“那是我乳名,我都這般大了!”

    “好的,那就大白。”離落很是順口重新改着稱呼。

    或許在它還是雛鳥的時候,就知道眼前這個少女一向取名字就是這幅德行,大白鵝砸吧砸吧嘴,也沒說什麼,只是頗爲依戀地摟着少女的脖子,蹭着她的肩膀。

    而離落也靜靜地什麼都沒有說,鼻頭還有些微微的紅,眼角還有着溼潤,嘴角卻掛着一抹清淺而又真實的笑意,滿足地感受當下的這一切。

    “喂,我說,你們這是做什麼呢!”一直在一旁的鴇母忍不住了,衝着大白鵝吼道,“大鵝,你還不趕緊的給老孃滾下來,去做活!”

    然而這次倒不像之前那樣扯着嗓子應聲了,只見大白鵝一直以來連綿不斷的在嗓子裏傷心欲絕的咕嚕聲,和抽噎聲驀然停止,旋即挺直背,

    在離落不解的目光中,兩隻翅膀輕輕地推開了她,徑直自己跳下,旋即又將那擦得髒兮兮的抹巾很是矜持地重新拿起來拭了拭淚。

    接着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注視下,大白鵝直接將那抹巾隨手往鴇母方向一扔,高傲的擡起小腦袋,“老子不做了。”

    看着上好面鍛納制的繡鞋上面竟然搭着這玩意兒,想到剛剛如雷般轟鳴的擤鼻聲,鴇母只覺得一陣噁心,一腳踢了出去,火氣十足,“春香樓豈是你一隻蠢鳥決定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鴇母冷冷地笑着,拍了拍手,瞬時,不知道在何處的打手們竟蜂擁而至,將離落和雲翼鳥兩個團團圍住。

    離落手中運着靈氣,只不過微光出現,未被人察覺就被大白用翅膀輕輕一拍,隨即看着大白鵝甚是囂張地捋着它根本不存在的袖口,慢條斯理地說道,“自從老子當了管事,想來你都忘記了平日在春香樓究竟是誰能打了!”

    說完,大白鵝就猛地跳起,完全不符合它肥胖如球般的體型,甚是靈活的在人羣中用着兩隻翅膀大力扇着,拍着,打着,推着,宛若一位絕世的武林高手,爪子下倒了一羣或捂着臉,或捂着腦袋喊痛的打手們。

    少女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此時眼中已經有了淡淡的驚奇。

    “沒用的東西!”鴇母看到如此,恨恨跺着腳怒罵着。

    而大白卻並沒有結束,似乎許久未做這樣的事,它費力地揮了揮翅膀,勉強撐住身形,跌跌撞撞地往空中飛去,旋即像是找到了感覺,在衆人的上空處兜着圈子,飛得愈發的流暢。

    似是蔚藍的天空中白色的雲彩所織錦的羽毛,渾身雪白,大白的姿態優雅,翱翔於空中,映在衆人眼中,讓人徹底忘記了它那圓滾的身形,和話中的尖利刻薄,只覺得有着無法言說地淡淡的威壓,心生敬意和仰慕,絲毫不敢生出別的心思。

    離落卻知曉,那是雲翼鳥一族生來便有的高傲與尊榮。

    大白繞了幾圈,便矜持地停在了彩瓦屋檐上,曲頸低頭,啄了啄身上的毛髮,旋即,形態妍美地擡起了頭顱,衝着天囀喉高歌了起來。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詞情婉麗,曲折深婉,雖這唱得故人相逢其中之意和它卻是不怎麼搭,可是不復它素日說話時般的尖利,歌聲遏雲繞樑,喉清韻雅,讓人不自覺地便沉浸其中,感受着歌裏的人兒那不期而遇中的驚喜,似夢似真。

    無論是春香樓中混亂的人羣,亦或者在旁看熱鬧的美人兒男客,都兀自地站在原地,擡頭仰面望着在光亮中影影綽綽的雲翼鳥的身影,面色怔怔,或悲或喜,有的甚至也是一片迷離朦膿之色,卻都是被雲翼鳥的歌喉帶入了那情緒之中。

    只有離落清醒而又欣賞的看着這一切,心態平和。

    ——這是每個雲翼鳥的天賦傳承,也是它們真正的最爲擅長的攻擊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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