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離落二人本欲再往那村莊一次,只是想着其中村民牴觸的態度,思索之下,決定還是先去那聲稱有大能居住的山。
“惡海在寧虛志中,不是寫的環境優美,鷗鳥暢翔麼?怎麼那些村民會說有什麼要吃了他們?”
顧熙謙摸着下巴,想着昨天路人說的話。
“你說,這該不會就真的是胡言亂語吧?”
她瞥了他一眼,“你去過惡海?”
“沒有。”
“那你又怎麼知道這是胡言亂語,而不是真相?”她漫不經心地說道。
“若惡海真的有危險,那靠近寧虛西側的各個修仙世家和修仙門派,必會按捺不住,動用人力將其排除。”
那又怎麼會是排除得了的?
離落心裏輕嗤了一聲,又寡然索味地嘆了口氣。
寧虛的人本就不知道惡海深處那些隱藏在霧中吞噬人的魑魅魍魎,這一點,在平城瘟疫和傅司寒提及的時候,她就明白——她根本就無力去解釋其中的因果。
而至於那些個修仙世家。
呵。
她又在心中冷笑,想起曾隨着塵清門衆弟子一同剛踏入荒城時,就去見到的阮家大夫人和幾位修仙前輩——那些人怎麼會不知?他們緊緊地攥着這從祖宗那裏留下來的隱祕,每年按例地施法結界,想要不去驚動世人。
可是,他們和寧虛世人一樣,卻根本不知道惡海深處的詭譎,也更不知道惡海那遙不可及的另一側,還有一個喚爲元周的大陸,那裏住滿了世俗者。
也因此,在當年惡海發生變故後,五千年來,寧虛的人們漸漸只知這世上唯有寧虛。
——而寧虛曾爲如仙島的事,還有寧虛西側惡海所隱藏的祕密,以及元周大陸的存在。
這些事實,就這樣隨着歲月一點一點地被掩埋在時光中。
顧熙謙輕笑了一聲,低下眸子理了理衣襬。
“這一次,誤打誤撞來到這裏倒是有趣,似乎還能知道許多書本祕聞中不知道的東西。”
他漫不經心地說着,她聽着他的語氣,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眼。
不知爲何,她總覺得,他說的話意味深長,好像不僅僅是寧虛志上惡海這樣簡單。
……
大抵是祕聞早已成爲這島上百姓公認的祕密,兩人一路上沒有遇見一個人,在靜謐的環境中就這樣到達了山頂。
等到達了山頂的一瞬,離落心中也確認了她昨天的想法——這裏的大體輪廓和當年在渡惡海時,她和瑾容上過的石島一模一樣。
……
府邸極爲乾淨漂亮,像是用同一片林子裏的木材所造,顏色均勻分佈,無一不是精細。
再加上鐫刻着的細小符咒,更是讓這本應是風雅卻不耐用的府邸,多了好些個保障,乃至到了百年後的現在,仍然完好無損。
離落和顧熙謙兩人靜靜地站在府邸外許久,這才恭敬道。
“打擾了。”
進去之後,入眼首先是一片竹林
兩人穿過竹林之後,是一面低低的矮牆,間隔着鏤空的花窗,偶有幾縷綠色的藤蔓伴着紫色小花繞在上面,更顯得庭院精緻。
側邊,是一個小巧的石拱門,掛着如同舊書卷一般的黃色竹簾,卻是在上面題了一幅水墨。
是張美人圖。
明眸皓齒,柳葉彎眉,纖腰一把,貌美如畫。
旁側,只寫了兩字。
——吾妻。
想來,這兩位果真如同世人所說,是伉儷情深。
再次恭謹地在簾外行了禮,兩人繼續掀簾進入。
佔據視野的,是一個大的房舍,只是看旁邊矮石獅燈的佈局,以及兩側的路徑走向,這或許是一個待客的廳堂。
兩人剛爬上石階,一個渾厚的聲音便從緊閉的房門內傳出。
“趕快離開!”
這話說得抑揚頓挫,鏗鏘有力,細細體會,其中竟暗含了一絲修爲在其中,使得人心胸俱是一震。
憑着兩人的修爲,就連腳下都不由得一個趔趄。
離落二人連忙收了腳,互相對望一眼,想起山下路人所言,再次站在原地恭敬地彎腰行禮。
便只聽得顧熙謙誠懇言說。
“我倆人從邊界處渡過茫茫大海,誤入這海島,因想要找到回去的路,聽聞前輩的傳說,這才上山想要尋求答案,望前輩體諒照拂。”
說完,周邊靜悄悄的,屋舍內也沒有一絲的聲響。
蟲鳴聲,葉子簌簌的聲音,還有風吹拂過衣襬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好似剛剛那句話是個錯覺一般。
兩人不由再次對望,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決定,輕輕點了點頭,俱是重新提起腳步,邁向上一層階梯,嘴裏還不忘道一句,“如此便打擾了。”
然而,此刻,異變突生!
眼前不知何處的紅光驟然一閃,竟是極其刺眼,離落下意識擡起手遮住眼睛,隨即只感到周圍一陣狂風嗚咽,接下來整個身子如斷了線的紙鳶一般,直直地被風颳起。
等到風再次平息,眼中的沙粒也點點除去,她這才能睜開眼睛。而顧熙謙也在旁邊,齜牙咧嘴地用着拳頭抵在眼睛處,好半天才緩過來。
“我們這是……”
她驚訝地看着眼前的景色,嘴脣不由微張,止不住的訝異充斥着臉上。
就連顧熙謙回過神,也是如此的模樣。
因爲——他們竟然重新回到了入山口處!
擡頭仰望着之前層層上過的階梯,又回首望着不遠處有着零星行人的街道,兩人都不可置信地對視着。
“難道,真的和那些人說的一樣,若是擅自闖入府邸,在那大能說完四個字之後,等待的無一不是死亡。”
“而我們——卻被莫名地放過了一命?”
顧熙謙的滿臉複雜,到現在也極難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