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上動作一頓,愣了幾秒鐘,猛然醒悟過來。
小希,陸然曾經的女朋友?那些女士拖鞋的主人?
“爲什麼不喝了?”我“咕咚咕咚”將一瓶啤酒喝乾淨,直接拿過陸然那瓶,“你不喝,那我來,別浪費了。”
他沒有阻止我,繼續保持着沉默。
良久,聽見陸然來了一句:“因爲想時刻保持清醒。”
我嗤笑一聲,心想啤酒度數這麼低,難道還能喝醉?
陸然不肯喝,我就一個人悶着頭喝,偶爾嘆息一聲,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沒想到喝多了會難受,腦子裏暈暈沉沉的。
桌子上擺了一溜空酒瓶,腦袋越來越重,忍不住朝前栽了一下。
就在我要摔到桌上的時候,一隻手從背後伸來,堪堪扶住我的額頭。
可能是酒勁上頭了,我額頭上熱熱的,那隻手卻涼涼的,特別舒服。
我忍不住晃着腦袋蹭了一下。
隨即被人扶了起來。
我可能真的醉了,感覺腿腳站不直,一走路就腿軟。
身旁的人估計受不了我這個蠢樣子,打橫將我抱了起來。
“陸總?”我嘀咕一句,想睜開眼睛看看他,可是眼皮卻沉重的很,感覺特別累,忍不住朝他懷裏蹭了蹭。
抱着我的人似乎僵了一下,又或許沒有。
我自己都是糊塗的,根本不知道他什麼反應。
我只知道我在跟陸然喝酒,他應該不會把我扔在外面不管。
而且我聽到了陸然的聲音,他好像在跟別人說話。
陸然將我帶回家,把我放在牀上。
牀榻很軟,很大,我伸開雙臂,依然沒有碰到牀沿——陸然好像換了大牀,又或者,他把我抱到了他的房間。
我心裏閃過一絲害怕,胳膊胡亂揮了揮,想將他趕跑。
“別動。”陸然好像呵斥了我一句,也不知怎麼的,我就真的不動了。
我想到陸然那個心上人,好像除了她,他也不會對其他女人有什麼企圖。
毛巾從身上擦過的時候,涼絲絲的,我身上那股熱度慢慢消散下去。
鼻尖閃過一股藥味的時候,我意識到他要給我換藥。
“謝謝……陸總……”我砸吧了一下嘴巴,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也不知是什麼時間,只看到窗簾縫隙中朦朦朧朧透出一絲光亮,屋子裏卻依然昏暗。
我好像有點發熱,額頭很燙,腦子發暈,胃裏很不舒服,有點想吐。
我爬下牀,扶着牆往衛生間走,走了一段路才發覺情況不對,衛生間的位置好像變了,我竟然沒找到。
我靠在牆上,手指在牆壁上摸索了一下,“啪嗒”一聲開了燈。
屋子裏頓時一片透亮,我用力眨了幾下眼睛,看清屋內的擺設時,腦子裏還是懵的。
室內整個裝修風格、傢俱位置,甚至連屋子裏的味道,都跟陸然家裏完全不同。
難道陸然帶我換了一間房子?還是說他又把我送到哪個男人的牀上?
我頭皮差點炸開,心裏一陣發毛,渾身的酒勁瞬間醒了,冷汗從額頭上汩汩淌下來。
想起昨晚脫我衣服,給我擦藥的那個人,更是一陣惡寒,牙齒不禁哆嗦起來。
牀上的被子拱起一大塊,分明還有一個人躺在上面,看那樣子應該還沒醒。
我又是害怕,又是顫慄,忍不住朝前走了兩步,男人整個埋在被子裏,只能看到烏黑的短髮。
我頭皮發麻,小心地掀起被子一角,看到宋城那張臉時,我登時嚇得心臟狂跳,慌亂中朝後退了兩步,一手壓在牀頭櫃上,碰倒了上面的杯子。
“咚”的一聲。
杯子砸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涼透的白開水灑了一地,有幾滴滴在我腳背上,冰的我一個激靈。
我心中突然升起一陣害怕,想都沒想,轉身就跑。
宋城被這響聲一驚,立刻醒了過來。
我就聽到身後嘩啦一聲,隨即一牀被子兜頭朝我拋過來,我視線受阻,跑的又快,一頭撞在牆上,“咚”的退了回來,胃裏又是一陣翻江倒海。
宋城動作迅速,雙手環抱起被子,將我朝後一拖,手掌在我頭頂一按,我一屁股坐到牀上。
我本來就有點發暈,現在更加難受,腦子裏昏昏沉沉的。
“唔……放開……”我一手捂住嘴巴,另一隻手奮力推了一把,手上力氣卻不夠,絲毫無法撼動他。
“跑什麼跑?我
還能吃了你?”宋城一把掀開被子,蹲在我面前,黑着臉望着我。
“……”
宋城抓在我肩膀上的手指驟然一縮,掐得我皮肉生疼。
一股酸臭味瀰漫在空氣中,我難受地捂着胸口,頭疼的更厲害。
他半天沒吭聲,身上的肌肉繃的很緊。我能感覺到他擡起一隻手放在我後背上,姿勢硬邦邦的,一下又一下給我拍着背。
胃裏好像吐空了,最後只能嘔出一陣酸水,嘴巴里特別苦。
良久,等我吐夠了,宋城將我朝後一推,把身上的睡衣拖下來甩在地上,光禿禿的站在我面前,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道:“你給我等着!”
說着轉身走了出去。
我懵懵地坐了幾分鐘,陡然間清醒過來,自己正身處虎穴。
我不知道爲什麼一覺醒來會出現在他牀上,只希望趁着現在趕緊離開。
之前穿過的裙子扔在地上,我撿起來一看,竟然被他剪成了碎布,剪刀還扔在地毯上。
一想到不久之前,他拿着剪刀貼着我的皮膚動手,我就不寒而慄。
我慌忙擦了擦嘴,裹緊睡衣就往外走。
一走出臥室,看見的就是宋家豪華開闊的空間。
我匆匆下樓,一路上沒人攔我,我直接出了大門,沿着小徑就跑了出去。
整個水雲間面積巨大,四周的花花草草極爲相似,幾乎剛拐過一條小路,又碰到相似的風景。
我跑得暈頭轉向,腳上還穿着拖鞋,行動很不方便。
我不知道宋城會不會出來追趕我,心裏更加着急,焦急地在綠蔭叢中穿梭。
路過一處花圃,忽然看見一個人戴着帽子,拿着鐵鍬在種花。
“師傅你好,我想請問下……”
我湊過去想問路,那個人轉過頭來,看到他那張臉的瞬間,我頓時卡了殼,腦子裏懵了一下。
那是個很年輕的男孩子,臉頰瘦削,臉色蒼白,穿着一身白襯衫,下面一條寬鬆的長褲,褲腳捲起,鞋面上沾了一點泥土。最最普通的一頂草帽,硬是讓他戴出一點出塵的味道。
我恍惚中想起來,曾經在這裏見過他。
那天晚上從宋家狼狽地滾出來,他那一雙球鞋,一張手帕,至今還藏在我家裏。
我臉上忽然燙起來,慌亂地撇開視線,不敢看他。
聽到我的問話,他半靠在鐵鍬手柄上,擡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輕笑道:“你叫我什麼?師傅?我有那麼老嗎?”
他說話的時候呲着牙,我不禁用眼角餘光瞥了一下,只看到他又黑又亮的眼珠,如同那天夜幕下的少年。
我緊張地說不出來話,耳邊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緊接着就是宋城憤怒的咆哮:“沈右宜,你給我滾出來!”
我嚇得打了個哆嗦,立馬清醒過來,焦急道:“請問下這裏怎麼出去?”
少年一愣,隨即將手裏的鐵鍬一扔,抓着我的手拉着我就跑,邊跑邊說:“別怕,跟着我走。”
我慌不擇路,潛意識裏覺得他可以相信,竟然真的跟着他跑了起來。
他帶着我跑進一條長廊,轉眼就鑽進一旁的樹林。
樹林外圍是成片成片的低矮植物,他在我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示意我蹲下。
我連忙蹲下身,仰着脖子偷偷注意外面的動靜。
宋城應該派了不少人找我,外面呼啦啦的成片的呼喊聲,好幾次都有人從我們前面跑過去,嚇得我連呼吸都放輕了,好在他們又跑開了。
我胸口跳的厲害,有種劫後餘生的喜悅。
“謝謝你。”我轉過身朝身邊的人道謝,才發現他一手捂住胸口,臉色白的嚇人,嘴脣上毫無血色。
“你……你怎麼了?”我嚇了一跳,慌忙問他。
“沒……沒事……”他衝我擺擺手,靠在一棵樹幹上艱難的喘氣。
我嚇得手腳都不利索,想替他拍拍背,又不順手。
我摸出手機,正要撥120,他擡手按在我手機上,微微搖了搖頭。
等了足足兩分鐘,他的呼吸才平穩下來,額頭上滿是冷汗。
我陡然鬆了口氣,感覺自己像上戰場一樣,身上的肌肉都快僵住。
外面漸漸安靜下來,我看他沒事了,起身想走。
他輕輕拽住我的衣袖,我愣了下,朝他伸出手:“要我扶你嗎?”
他笑了下,扶着我的胳膊站起來,猶豫了幾秒鐘,輕聲道:“你……要去我家裏換身衣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