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站起來，激動地拽住我的衣領，大聲喊道：“這不可能，你騙我的！你一定是在騙我！他怎麼會死……怎麼會……”
她揪着我的衣服胡攪蠻纏，我順着她的力道左搖右擺，甚至連反抗都懶得反抗，只覺得渾身無力。
“現在……你肯說實話了吧。”我啞着聲音問道。
“你讓我說什麼？”她痛苦地抱住腦袋，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抖動着，像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不停地說，“我說了，是宋少讓我打給他的，是他說的，可他爲什麼會死？爲什麼……”
李小墨像要瘋了一樣，不停問着爲什麼。
她的反應就像受到了極大的刺激，頭腦完全不清醒，還在反覆重複着“宋少”兩個字。
我怔怔地望着她。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荒誕的猜測——難道真的是宋城——不，他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
我立刻搖了搖頭，將這可怕的想法壓下去，喉頭忽然哽了一口血。
“就是你聽到的樣子，宋城死了。”
最後重複了一句，我轉身離開，隨手將啤酒瓶扔進垃圾桶裏。
李小墨不過也就是個可憐蟲，問她，不過是浪費時間。
我拉開房門，只見外面站了好幾個人，看到我出來，她們立刻鬆了口氣。
我搖了搖頭，剛要說自己沒事，忽然眼前閃過一道黑影，緊接着一陣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隨即臉上“啪”的一聲響，一個耳光重重甩在我臉上。
“右右！”雯雯駭了一跳，慌忙要看我的臉。
我擡手將她往旁邊推了推，擡眼望着面前滿臉怒容的春姐。
她橫眉怒目，一雙杏眼瞪的圓圓的，眼神裏全都是對我的不滿和憤怒。
“你給我過來。”春姐冷冰冰道。
我擡手揉了揉臉，用舌頭抵了抵被打的那半邊臉，真他媽疼。
“右右。”雯雯不放心地抓着我的手。
我給她遞了個眼色，示意我沒事。
前面春姐的腳步忽然一頓，轉過身來，目光定在雯雯身上，冷笑出聲：“右右是誰？”
雯雯噎了一下，沒敢跟春姐對峙，難堪道：“哎呀，都怪我這記性不好，是若竹，若竹。”
春姐睨了她一眼，硬聲道：“下次再記性不好，我看你也不用幹了。”
饒是雯雯臉皮厚，也被她教訓的下不來臺，周圍好幾個姑娘全都低着頭，不敢看春姐的臉色。
她用眼神掃了一眼周圍，看到大家都怕的低下頭，這才滿意，衝我甩了個眼刀。
我跟着春姐進了辦公室。
她施施然地靠坐在真皮轉椅上，摸出一根菸，擡起眼皮示意了我一下。
我從桌上拿起打火機，身體前傾，替她將菸蒂點着。
正要退回去，領口忽然一緊，春姐一口濃煙直直噴在我臉上。
我不適的扭開頭，張嘴拼命咳嗽起來。
她森冷的話立刻在我耳邊響起，帶着說不清的輕蔑和嘲弄：“你以爲你是誰，你以爲水雲頌是什麼地方，敢拿啤酒瓶頂着一個人，誰給你的膽子？”
我一連咳嗽了好幾聲，才勉強壓住胸口的不適，轉過頭望着她，低聲道：“春姐，我不想惹麻煩，我只是想問幾個問題，沒把她怎麼樣。”
“你還想把她怎麼樣？”她冷笑一聲，再次對我吐了個菸圈。
這回我沒像上回那樣咳得那麼狼狽，可眼睛卻被煙霧薰得特別難受，眼眶微微發熱，特別想流淚。
“你記清楚了，這裏是我的地盤。”她的手掌在我臉上不客氣的拍了拍，像逗弄一個可憐兮兮的玩物，“想問任何東西，首先要過我這一關，沒有我的同意，這裏的任何東西，你都不能碰，任何人，你都不能得罪，聽清楚了沒有？
春姐話音一落，忽然將我往後一推。
我腳下一個踉蹌，連連退了好幾步才站穩身子。
“咳咳……聽……聽清楚了。”我扯了一把衣領，覺得非常不舒服。
“出去。”春姐不耐煩地看了我一眼。
我站在原地沒動，默默地望着她。
她擡起眼皮睨了我一眼，冷聲道：“還有什麼事？”
我抿了抿脣，哪怕有點害怕她，卻抵擋不住我心中的懷疑。
我問她：“宋少死了，春姐難道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春姐原本低着頭，此時微微擡起下巴，眯着眼睛望着我。
她嘴巴里的菸圈一刻不停地往上冒，將她整張臉都掩在煙霧後面，我根本看不
我胸中的痛苦，被她這句漫不經心的話倏地點燃，大聲質問道：“除了這個，春姐就沒其他想說的？”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怎麼那麼巧，宋少剛從水雲頌離開，車子就發生了爆炸。春姐，你不是說這裏是你的地盤，沒有你的同意，任何東西都不可以碰，那麼宋少的車，到底是在什麼時候被人動了手腳，這些難道你都不想知道？”
“不想！”春姐想都沒想，直接堵死我的話。
她用力將菸頭往菸灰缸裏一按，再次恢復冷漠：“宋少說過，你可以留在這裏，我也會負責帶你。可你要是再敢這麼目中無人，我不介意現在就把你轟出去。不信，你可以試試。”
她脣角勾着一絲冷笑，塗得鮮豔的指甲在辦公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是好好做事，成爲這裏的人上人，還是意氣用事，卷着鋪蓋走人，全都在你自己。只是不知道，宋少這一次，到底有沒有看錯人。”
我生來脾氣就不好，三番兩次被人侮辱，肯定早就炸毛。
可是春姐那麼輕蔑的語氣，甚至提到宋城，好像他就是個沒用的懦夫，纔會相信我也能在水雲頌裏跟她鬥。
她想激我離開，我卻賭了一口氣，第一次希望自己能贏，能爲宋城爭一口氣。
雖然他已經看不見了，可是想到別人連他死了都要侮辱他一番，我就難受的要命。
憑什麼我眼裏的天之驕子，被你們看的一文不值？
“春姐，你放心。”我咬了咬牙，用力擦了擦眼眶，低聲道，“你放心，我一定，一定會好好做事。”
絕對不讓那個人失望！
不讓你們這些看不起他的人得意！
從辦公室裏出來，雯雯早就等在外面。
一看到我通紅的眼眶，她立刻心疼的不得了，將我摟進懷裏，不停拍着我的後背，問我怎麼樣，春姐有沒有爲難我。
“沒有。”我搖了搖頭，看她擔憂的樣子，鼻尖忽然一酸，忍不住問道，“你身上的傷好了嗎？”
明明說好要住一個星期的院，可是這麼早就出院了，肯定都是因爲我。
雯雯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小聲嘀咕道：“早八百年前就好了，噓……小聲點……千萬別讓春姐聽見。”
她向來八卦，什麼事情都喜歡問上一句，這次看到我這麼難過，好幾次張了張嘴，都把話嚥了回去。
我瞭然地看了她一眼，啞聲道：“宋城死了，我只是問問原因。”
雯雯不好意思地看着我：“那你問出來了嗎？”
我搖了搖頭，這麼大的事故，有誰會承認自己動了手？
“右……若竹……”雯雯抓着我的手指，扭捏了片刻，才道，“你……你跟宋少，你是不是……喜歡他？”
我猛地愣住，腦子裏出現片刻的茫然。
從宋城出事到現在，我心臟像被抽空一樣，一陣一陣的疼。
可我從來沒想過，我到底爲什麼這麼難受。
雯雯的話就像在我腦袋上錘了一錘子，疼得我腦子裏“嗡”的一下。
我呆呆地望着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喜歡宋城嗎？
好像有一點……可是，好像又沒有……
那種複雜的感覺，我說不上來是什麼。
他對我好的時候，耐心又溫柔，遷就我的臭脾氣。每當這時候，我都會心臟狂跳，感覺他是喜歡我的。
可是他發怒的時候，我永遠是那個出氣筒。我已經記不清身上有多少傷口是他造成的，記不清他辱罵過多少難聽的話……
可是他將我捧在手心裏的時間太少太少，對我惡語相向的時候又太多太多……
“若竹？”雯雯推了我一把，眼睛裏滿是擔憂。
我從怔愣中清醒過來，陡然想起宋城說過的一句話，喃喃道：“好像……有點喜歡吧……”
是啊，只是好像。
就像他不屑於喜歡我這種人。我又怎麼敢喜歡他這種人？
本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雲泥之別。
可我不管說什麼，他都聽不到了。
我揉了揉眼睛，給唐笑撥了個電話，問他知不知道宋城的葬禮什麼時候。
唐笑支吾了一下：“這件事情，你知道了也沒什麼用，宋家不會讓你出現在葬禮上的。”
我心裏咯噔一聲，像被人紮了一刀，疼的我連呼吸都喘不過來氣。
“我……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難堪地笑了笑，整張臉比哭還要醜，“我就是想知道，具體是哪天。”